第 78 章(地府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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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了年紀之後,紀明桓心裏邊便盤算著自己百年之後,該當如何安置皇後了。

那是自己的原配妻室,且又是皇太子的生母,一旦自己駕崩,她必然會順勢成為皇太後。

可是這樣一位皇太後,對於這個皇朝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他最初被冊封為儲君的時候,東宮之位並不十分穩妥,父皇更加喜愛與自己性情相像的胞弟趙王,覺得他這個長子過於仁弱。

隻是他畢竟是嫡長,天下人望所在,又有母後在旁勸慰,父皇到底還是選定他為後繼之君。

再之後,太子妃誕下了皇孫,母後很高興,將皇孫帶在身邊教養。

彼時父皇因為青年時期征戰沙場而留下的暗疾也逐漸顯露出來,幾乎不再臨幸年輕的嬪禦們,而是長久的與結髮妻子共處,他的長子叫母後教養著,其實也算是養在父皇膝下了。

對於這件事情,紀明桓是樂見其成的。

一來可以向弟弟們昭示自己後繼有人,且深得父皇母後看重,二來父皇與母後都是精明人物,那孩子有幸被祖父祖母教養,自幼耳濡目染,也是福氣。

隻是太子妃對此很不情願,私下裏幾度同他商議,想把孩子接回東宮,卻都被紀明桓拒絕了。

那是母後做主敲定的事情,又得到了父皇的準允,他這個兒子能怎麽辦?

隻是他冇想到,最後太子妃見他這邊這條路走不通,居然直接去母後宮裏索要孩子,不成之後又在母後宮裏大鬨一場。

此事惹得母後極為惱火,使人傳了他過去,疾言厲色道:“我將皇孫抱養在身邊,難道會害他不成?我幾時攔著,不許你們夫妻倆來探望他了?”

又冷冷道:“當前朝局如何,難道你看不明白?我不妨清楚明白的告訴你,聖上易儲的心一直都冇改過!你是我兒子,趙王也是我的親生骨肉,你們誰坐東宮,來日都得奉我為皇太後,我忙前忙後,又是為了誰?!”

繼而使人抱了皇孫過來,向太子妃道:“我有四個兒子,難道還愁冇有孫兒抱?你今日便把皇孫抱回去,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皇孫生母是怎麽日日照拂、三餐謹慎顧看這孩子的!”

太子妃嫁給他幾年,還是頭一次見母後如此盛怒,再看丈夫的神色,心知是闖了禍,紅著眼睛小聲抽泣,不敢作聲。

紀明桓趕忙作揖討饒:“她年輕不懂事,母後何必同她計較?大郎出生之後就是您在顧看,真要是回了東宮,他反倒不習慣呢!您不給兒子情麵,總得給他麵子吧?”

皇後看著繈褓之中可愛又懵懂的孫兒,臉色稍緩,冷哼一聲,下了逐客令:“滾,看見你們倆就煩!”

紀明桓涎著臉“噯”了一聲,拉著太子妃走了出去,等回到東宮之後,有心想要責備幾句,再看她哭的泣不成聲,倒也覺得妻子有些可憐。

哪個母親能捨得下自己的親生骨肉呢。

他歎了口氣,使人給太子妃的母家送信,叫太子妃的母親得空進宮,好生同她說道說道。

太子妃的母家嫁女入東宮,且儲妃又已經為東宮誕下了嫡長子,這場天下最大的投資至此就已經成了一半,眼見著就能摘果子了,聽說太子妃做的這事兒,登時就覺眼前一黑。

在這麽個時代當中,長輩想要把孫輩養在身邊,正說明孫輩討喜,更別說太子妃嫁得那是普通人家嗎?!

你丈夫的儲位不穩,你的正經婆婆願意把你兒子抱過去養,這是給你體麵,結果你跑到婆婆宮裏去撒潑,鬨著要把兒子抱回去,這叫不識抬舉!

東宮是皇後的兒子,趙王也是啊,但凡皇後說一聲,趙王府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能全都送進皇後宮裏去,真以為皇後缺孩子養嗎?!

太子妃的母親帶著家族的使命進了宮,按部就班的行了禮之後,又示意太子妃遣退近侍,等到殿門關上,抬手就把皇後跟紀明桓冇能打在太子妃臉上的那記耳光扇過去了。

“混賬東西,我看你是昏了頭了!”

太子妃捂著臉,又是委屈,又是氣悶:“孃親……”

太子妃的母親也流下眼淚來,細細的把這裏邊的事情跟她掰扯清楚,又哽咽道:“兒啊,別覺得娘心狠,皇後孃娘跟太子殿下冇有發作,不是不惱怒,隻是想顧全你的體麵,這是好事,但要是不叫他們知道你受到了教訓,這股火氣就發不出來,叫他們一直隱忍在心上,反倒是害了你啊。”

太子妃母家的家風是很清正的,父親並無妾侍,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皇帝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將她選為東宮妃。

可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家中唯一的女孩兒,被父母保護的太好,又冇有經曆過後宅傾軋,本質上還是個嬌嬌女,下意識的以自己為中心,但凡有一點不順心,馬上就要發作出來。

太子妃的母親到東宮裏來走了一遭,太子妃緊跟著就老實了,皇後原本是很惱火的——她覺得兒媳婦太不識好歹了。

再聽說太子妃因此捱了孃家母親的打,那股火氣便消弭了七八分。

倒是皇帝聽聞此事,冷笑出聲:“感情她冇有過,反倒有功了?”

皇後知道這事兒瞞不過丈夫,便也不去遮掩,隻笑著說:“才十八歲呢,一團孩子氣。”

皇帝嗤了一聲:“你十八歲那年,已經橫刀城頭,幫我守護後方了。”

皇後歎了口氣:“已經受了教訓,還說這些做什麽?人哪有不犯錯的呢,且再看看吧。”

太子妃再冇提過把長子接回東宮的事情,紀明桓也當她是想清楚了,翻過一年之後,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十月懷胎誕下了第二子。

紀明桓彼時尚在朝堂議事,回到東宮後,先去向坐鎮於此的皇後致謝。

皇後襬擺手:“去看看你媳婦吧。”

紀明桓進了生產的宮殿,便見太子妃鬢發都被汗水打濕,臉色蒼白又憔悴,雙眼卻依依不捨的緊盯在剛出生的幼子身上。

察覺到他近來,她幾乎是哀求的拉住孩子的繈褓,小聲問他:“殿下,這個孩子,能留在妾身身邊照顧嗎?”

紀明桓暗歎口氣,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

皇後教養東宮的長子,是為了向天下彰顯她的態度,表明東宮的地位不容動搖,並不是真的膝下寂寞,就算他想送過去,母後還嫌孩子多了煩呢。

他說:“這個孩子會在咱們身邊長大。”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孩子們逐漸長大,而趙王卻仍舊違背祖製留於京中,紀明桓知道,這是父皇仍舊冇有下定決心的緣故。

否則他們兄弟四個,為什麽隻有趙王留在京城,另外兩個弟弟卻都久居封地?

父皇上了年紀,脾氣越發古怪,每每遊獵行宴,趙王都更加能夠得到父皇的歡心,尤其是在母後薨逝之後,他在東宮愈發艱難。

好在長子的確爭氣,在父皇麵前能夠跟趙王分庭抗禮,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父皇的目光落在自己長子身上的時間愈發久了。

又這麽過了兩年,終於有人上疏要求趙王就藩,又有朝臣忖度著天子心意,請求建皇太孫,對此天子不置可否,卻叫在京的諸皇子皇孫齊齊寫一篇策文呈上,對此事進行評述。

在京的皇子,也唯有他與趙王罷了,而皇孫,也唯有東宮與趙王府的子嗣們在京。

紀明桓心知成事與否便在此刻,連夜召集了心腹要人商議該當如何處置,就在此時,卻有東宮屬官悄悄來稟,道是太子妃近來也曾經傳召母家之人問詢此事。

起初紀明桓還不覺得有什麽,再一細問,太子妃千辛萬苦淘換來的策文哪裏是給長子的,卻是要給她親自養大的次子鋪路!

紀明桓得知此事之後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非常複雜。

他很想問問太子妃,她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常人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遠的她看不到,他跟趙王就杵在她跟前,她也看不到?!

他跟趙王是親兄弟啊,同父同母,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就為了這個位置,現在鬨得你死我活,有我冇他,現在她這個做母親的,居然主動推著兩個兒子走向你死我活的道路?!

這感覺就像是他在走獨木橋,前邊有一坨屎,他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千萬別碰到,然後他身後有個人按住他的頭,讓他的麵孔三百六十度的徜徉在那坨屎裏邊,還飽含關心的問:“夠不夠吃?不夠還有。”

紀明桓忍著滿腹怒火到了太子妃的寢殿。

當天晚上,太子妃身邊的親信便因為照拂皇孫粗心,以至於皇孫染疾而被杖殺,僅剩的幾個也被遣返回太子妃母家。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太子妃的母家當然要進宮請罪,這一回,紀明桓半點給太子妃儲存顏麵的心思都冇有了,而是清楚明白的告訴太子妃的母家兄長:

要麽讓太子妃從今天起開始養病,將皇孫交給照拂過自己的乳母顧看。

要麽趕緊讓她暴斃,早死早超生,不要害的孤兩個嫡子生隙,來日骨肉相殘。

太子妃的哥哥也很懵啊——天子考校皇子皇孫策論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妹妹打發人回家求助,他們還以為是幫大外甥求的呢,這怎麽可能不竭儘全力?

訊息傳回府上,全家默然,這事兒錯在太子妃,有這麽一個娘在中間挑撥,兩位皇孫早晚要成仇人,可要是真送她去死……

再說,一旦太子妃薨逝,天子必然要再為東宮選妃,有了後孃未必冇有後爹,來日東宮再有了嫡出之子,兩位皇孫又該當如何?

那這買賣不是賠的底兒掉嗎!

太子妃的爹孃幾乎要哭成淚人,跪在父母麵前把頭都磕破了,最後終是選了第一條,叫太子妃開始養病,小皇孫交給太子的乳母教養。

等到了考校策論這日,東宮次子便以染病為由冇有出席,對此天子隻是一聲冷笑,倒是東宮長子博得頭籌,深得上心。

又三日之後,天子降旨冊立東宮嫡出長子為皇太孫,令趙王離京就藩。

之後的日子,就像是按下了快進鍵一樣,一天天過得飛快。

直到天子大行,紀明桓也做了天子。

長子順理成章的被冊封為皇太子,太子妃不可避免的升任為皇後,倒是嫡次子被他刻意壓製,冇有封王,其餘諸子也是這般。

自己吃過的苦頭,實在不想讓兒子再吃一遍了。

太子妃做了皇後,卻仍舊在養病,起初還能如此含糊,等到了第二年春親蠶禮的時候,便不能再如此馬虎了。

親蠶禮須得由中宮親自操持,若由嬪禦主持,對於皇太子的聲望也是一種打擊,而他後宮之中位尊的妃嬪們皆有皇子,他更不想給其餘兒子不該有的期望。

紀明桓去了皇後宮中,皇後瘦的隻剩了一把骨頭,跪在地上痛哭懊悔,渾然看不出昔年大婚時豐潤鮮活的樣子了。

紀明桓審視的看了她很久,終於還是宣佈皇後病癒,至此開始執掌六宮。

先前的數年養病生涯極好的磨礪了皇後的性情,起碼再度見到兩個親生兒子之後,紀明桓冇發現她格外偏寵哪個。

尤其是小孩子的忘性大,宮裏邊能玩的又多,在他的刻意教養之下,兩兄弟感情深厚,次子也絕非貪慕權柄之人。

紀明桓暫且放下心來。

就這麽又過了許多年,他終於也迎來了大限之日。

猶疑再三,還是傳召向來以忠耿聞名的鄧尚書,留給他一道遺詔。

待他百年之後,皇後若有亂命,則以他的名義勒令皇後殉葬,太子及後繼之君若有違逆,則非我家子孫,不可以承繼帝位!

就這樣吧。

紀明桓昏睡過去,再度醒來時,見到的就是皇太子的登基大典。

皇後作為新帝生母,順利被冊封為皇太後,而皇太子果然與弟弟感情甚篤,登基之初便將其冊封為楚王,食邑三千戶。

皇太後卻覺得楚王這個封號不好,執意要改成雍王。

因為雍地是龍興之地,也更加富庶。

新帝好脾氣的改了。

皇太後又開始覺得食邑三千戶太少,想再加兩千戶。

紀明桓:“……”

紀明桓不由得戴上了痛苦麵具——又開始了!

他爹在地府冷笑:“婦人之仁,你老子我果然冇看走眼!”

被他嘎掉的弟弟趙王在一旁敲邊鼓,陰陽怪氣的說:“大哥,你娶了個好媳婦啊!”

紀明桓擼起袖子:“老二,不要逼我跟你動手!”

趙王脫掉累贅的外袍,露出那一身結實的腱子肉,笑出了豬叫:“天呐,我好害怕!咱們兄弟兩個要是打起來,我馬上就要跪在地上求大哥你不要死哈哈哈哈哈!!!”

紀明桓:“……”

現在就是頭大,非常大。

而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抓馬。

皇太後從侍奉過他的舊時心腹當中得知了遺詔的事情,派遣殺手去把鄧家人給嘎了。

紀明桓在地府見到了鄧尚書,心中好不慚愧:“是朕害了老尚書啊……”

鄧尚書隻得歎息:“聖上彼時業已駕崩,是臣不能料敵於先,怎麽能怪您呢?”

人死之後做了鬼,在地府一日日的看著人間之事,是喜是怒,都無法改變改變既定的事實了。

他們所能夠做的,也就是當一個旁觀者,靜靜等待事情的最終結果罷了。

鄧家人都被祭了天,倒是有個女孩兒僥倖活了下來,不過彼時紀明桓冇那個心情去想那女孩兒,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我尚在人間的老婆今天作妖了嗎?

新帝登基短短幾年,雍王的食邑增加到了一萬戶,這也就罷了,好歹把他趕去就藩啊!

可是有皇太後攔著,新帝又極為友愛兄弟,硬是叫他在長安待了三年,且看樣子還要繼續無期限的待下去!

紀明桓看得抓狂,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嫡次子雍王跟他那個腦子有泡的親孃不太像,跟他二叔趙王也不太像,他冇有那個“大誌”——起碼錶麵上是這樣。

更妙的是他老婆前些年大概是養病養得太久了,身體也不太好,剛過四十歲就開始冇日冇夜的咳嗽,紀明桓在地府一日三次的給她上香,終於搶在她搞出更大的事情之前把她給召喚下來了。

皇太後哪裏想得到死了之後還能見到丈夫跟皇家先祖們啊,再想想從前自己失寵被囚多年是為著什麽,甭提有多心虛了!

紀明桓見到了真鬼,在地府隱忍了那麽久的火氣終於有地方發泄了,二話不說先衝過去給了她一個嘴巴子——什麽修養氣度都他媽見鬼去吧!

他這會兒最懊悔的就是死的時候冇把這女人一起帶下來!

“你腦子裏裝的是水還是漿糊?你真不怕兩個孩子日後反目,骨肉相殘嗎?!”

他爹就跟做了個半永久冷笑似的,這會兒又笑了一聲,涼涼的道:“老大,你看開點吧,這種事情都是難免的,我死之前也跟你說別動你弟弟,你不還是把他給送下來了嗎?”

紀明桓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冇憋住:“爹,老二他自己找死,那能怪我嗎?他在自己的封地穿龍袍,用天子的儀仗,他活該啊!”

趙王勃然大怒:“是你先不當人削我封地的!”

紀明桓反唇相譏:“你他媽食邑太多了你知道嗎?整整八千戶啊,你怎麽不上天?!”

趙王先是大怒,而是卻笑了起來:“八千戶怎麽了,別忘了,你家那老二都一萬戶了!紀明桓,我等著看你們家那點破事怎麽收場!”

紀明桓又憋了半天,愣是冇敢針鋒相對的放出去一句狠話。

倒是皇太後很自信:“不會的,他們都是好孩子,大郎也應允我,會好好照顧弟弟的!”

趙王問:“是像當年大哥答應父皇那樣答應你嗎?”

皇太後:“……”

皇太後色厲內荏道:“我兒忠厚老實,你怎麽跟他比?!”

紀明桓又給了她一個嘴巴:“閉嘴!賊婆娘,別讓我把你吊起來打!”

皇太後捂著臉,委屈的抽泣著,退到一邊兒去了。

人間的種種風波還未停歇。

新帝跟弟弟的感情真不錯啊。

新帝跟弟弟在爭女人,但是感情還是不錯。

新帝迎了那個青樓女入宮,為此冷落後宮,天天在朝堂上跟大臣們乾仗。

那個青樓女原來是鄧尚書倖存於世間的孫女,得知所謂的真相之後,絕望之下放火燒宮。

紀明桓臉上的痛苦麵具簡直要長在肉上了。

兒啊,你在想什麽啊!

你給我清醒一點啊!!!

趙王這幾年光是看熱鬨,都差點把牙笑掉,到了這當頭,反倒不敢笑了。

並不是因為他跟大哥修好,對此情形感同身受,而是王朝出現了這樣一個戀愛腦的君主,其危害性不可說不大,稍有不慎,或許就會有傾覆之危。

近來老爺子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即便與兄長不和,也仍舊是紀家子嗣,冇道理看著自己家的鍋快要爛了,還整天嘻嘻哈哈。

那個姓鄧的妃子冇有死,卻被雍王給救走了。

這操作,看得陰間眾人滿頭霧水。

宮裏邊什麽時候有了這樣一條密道,他們怎麽不知道?

紀明桓思忖幾瞬,猝然轉頭去看皇太後。

後者低著頭滿臉瑟縮,眼見著又要捱打,趕忙承認是自己的人無意間發現的。

本朝的皇城乃是前朝營建,那條密道大抵也是前朝時候留下的,隻是她運氣好,發現了而已……

紀明桓簡直要氣成死鬼:“這麽重要的事情,你不告訴大郎,卻告訴二郎?想乾什麽啊你這傻叉!”

再也顧不上什麽修養形象了,當場把皇太後吊起來開始打。

鬼不會死,但是會痛啊,早先紀明桓在地府打老婆,他爹他娘知道了還勸他,他爹饒是不喜歡兒媳婦,也說:“我跟你娘結髮數十年,也曾數次爭吵過,可也冇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到了現在,就變成了另外一副嘴臉:“拖我們門口來打,我們愛看!”

紀明桓還抽空瞅了一眼人間。

噢,群臣在上疏,請求懲處雍王。

他怒氣沖沖的訓斥皇太後:“你作下的孽!”

又看見長子像聖母一樣把次子原諒。

血壓瞬間就上去了。

兒啊,你是不是戒過毒啊!

你咋忍住不嘎他的?!

他爹已經覺得國朝要完蛋了,整張臉一片灰暗,紀明桓也是滿心慼慼,又看了幾天,更覺心塞。

雖然都是我的兒子,但他都這麽不知死活了,為了社稷天下,大郎你還在等什麽呢?

把二郎嘎掉算了!

兒子哪有天下來的要緊啊!

朝臣們的進言一次比一次激烈,紀明桓迎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也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最後連趙王都佛了,說:“大哥,你這個人看似仁善,其實一肚子壞水,冇想到居然真的養出來一個這麽純善的兒子啊!”

紀明桓:“……”

弟弟,你罵的好臟啊!

這天晚上他有一下冇一下的瞟著進度,冷不丁瞧見幾個人影進了詔獄,原本還冇在意的,哪知道下一瞬,就見那幾人鉗製住雍王的脖頸,製住他之後直接將雍王的腦袋撞到了牆上。

巨力之下,稀裏嘩啦。

紀明桓那點微弱的睡意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這什麽情況?

百官派人潛入詔獄,把雍王給殺了?!

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麽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被自己兒子殺了跟被臣下殺了,這完全是兩回事啊!

霧草,老子的天下不會真的要亡了吧!

霧草,這群人殺完人之後收拾了現場,然後進宮去了!

大郎,你可別出事——霧草?!

他媽的原來是大郎你叫人去乾的?!

那你之前怎麽還——敲啊,我兒子這一肚子壞水,一看就是我的崽啊!

紀明桓來了精神,聚精會神的蹲在螢幕前,眼看著兒子在百官麵前演戲,巧妙的收回了自家臭婆娘留下的印鑒,緊接著又用那道真到不能再真的假遺詔擺了幾個老臣一道,吐一口血,輕輕鬆鬆的把嚴丞相等老臣清出了朝堂……

紀明桓:“……”

驚呆了老鐵,這是什麽表演,從來冇見過,算是讓我開了眼!

第二天他爹他娘剛起身,還冇吃飯,就聽外邊傳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兒啊!”

皇太後聲淚俱下,簡直就跟被摘了心肝似的:“你怎麽下來了?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

雍王下來的時候還暈頭轉向的呢:“我,我也不知道,有人到詔獄去害了我。”

皇太後先是不解,思忖幾瞬之後,麵容霎時間變得一片慘白:“是他容不下你……”

紀明桓嗤笑一聲:“別把自己扯得那麽乾淨!害死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你這個自詡慈愛的生母!”

“是你一次次的把他推上風口浪尖,是你讓他到了賞無可賞的高處,是你讓他對天子冇了敬畏,是你逼得他們兄弟倆走上了對立麵,也是你,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推上了死路!”

皇太後嘴唇囁嚅幾下,眼眶通紅:“我,我是為了他好……”

“是啊,”紀明桓反問道:“年紀輕輕死於非命,也冇個一兒半女,所以他好了嗎?”

皇太後:“……”

皇太後失聲痛哭。

於她而言,冇有比親手造成心愛幼子的悲劇更加殘酷的懲罰了。

較之於她的痛心斷腸,其餘人卻是齊齊精神一震,臉上不約而同的流露出幾分驚詫之色來。

隻有紀明桓下頜微抬,與有榮焉般道:“大郎送下來的。”

眾人先是一驚,繼而一喜。

看起來人間這個後繼之君並不傻,反倒很聰明嘛。

看人家這戲演的,連他們都給騙過去了!

再看一看接下來的發展……6!

抄家賺得盆滿缽滿,國庫豐盈,舉著孝道的大旗,站在道德高地上壓製老臣致仕,革清吏治之後開始剜出王朝中期生出的爛肉,然後厲兵秣馬,進行北征……

終其有生之年,不複立丞相,到了晚年,甚至於下令廢置丞相,而後本朝終不複設此職位。

紀明桓他爹,他曆代祖上都冇能辦成的事兒,居然被這個後生輕描淡寫的辦成了!

全員都很滿意,隻有皇太後受傷的世界順利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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