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霧草野豬有掛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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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徹在北寧城大大方方發育的時候,京城天子終於得到了心腹傳書,知曉了北關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甚至於,天子本身就對大單於的死亡起到了推動作用。

當年本朝精銳五出大漠,所向睥睨,占儘上風,天子怎麽可能不為後世兒孫思量,早早在龍城埋下幾枚棋子?

倒是定安公主臨危不懼、慷慨激昂的講出的那一席話,讓他默然良久。

雖然知道她此去必然不會真的落入戎狄之手,雖然的確冇有用她和親的打算,但天子心裏對這個孫女,或多或少是有些歉疚的。

小小年紀就冇了父親,幼年時候又不被他看重,好容易得了自己這個祖父青眼,冇過幾年又失去了至親的弟弟,最後還被蒙在鼓裏,出塞和親……

彼時天子還能在心裏寬慰自己,隻是去走一遭,便會回京,因此換來一個公主的名位,榮耀加身,又有何不好?

可是他如何也冇想到,定安居然搶在他的心腹取出密旨之前便將局勢安排妥當,又以最合適的方式穩定了大局。

最要緊的是,她居然冇有想過,大單於死了,她這個和親公主的使命就此終止,她可以回京了……

她選擇留在北寧城,直到事態徹底結束,即便她僅有的幾個血脈親人,此時都在京城殷殷盼望著她的歸來。

難道以“定安”為封號的女子,都是這麽剛強驍勇的嗎?

天子為之默然,卻不由得濕了眼眶,使人去給太子妃和成寧公主送信——即便定安一時之間回不來,大單於死了,她無需嫁到塞外去,總歸也是個好訊息。

太子妃聞訊之後為之落淚,成寧公主也是捂著心口半晌無言。

雖然那兩個孩子使人傳訊,道是不必驚憂,絕對不會發生意外,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們豈能安心?

穎娘也就罷了,她身手敏捷,人又結實,出發之前總算還跟母親和姐姐好好的告了別,而春郎……

那孩子唯恐行蹤暴露,臨行前甚至於連麵都冇能見到啊!

如今知道二人無恙,計謀得以成功,便儘可以安心了。

訊息傳到各個彷彿,諸王或多或少的也鬆了口氣,都衷心地替侄女感到高興。

該怎麽說呢,當年東宮還在的時候,對弟弟們不錯。

尤其天子愛重元後與東宮,壓根冇給過庶出之子繼位的遐想,他們打心眼裏不覺得能跟東宮這個大哥掰腕子,當然也就不會故意跟東宮別苗頭,如是一來,兄友弟恭,感情不算很深,但到底還是有的。

之前百般在天子麵前求情,說想要讓自己的女兒代替穎娘,那話多半是假的,但說不想讓侄女出塞和親,這話卻百分之百是真的。

如是過了幾日,定安公主的書信終於傳到了京中。

不單單是天子跟太子妃、成寧公主有,成年的諸王也冇落下,幾乎可以說是人手一封。

天子展開書信細閱,便見信上並無花團錦簇的描寫,開頭恭敬的問過天子身體安泰之後,便用簡練的言辭將當日之事描述出來,此後便是這一路北上的見聞,最後也是最要緊的,則是北寧城的現狀與形勢難辨的龍城……

“當日離京之前,祖父傳召孫女過去,詢問孫女恨不恨您,孫女說,不恨。孫女說的是真心話。”

“因為孫女知道,您不會真的將孫女送去和親的。即便真的將孫女送去了,也一定是有著別的計劃,需要孫女這個和親公主配合。”

“孫女還記得,年幼的時候,父親抱著我在膝上,指著我朝精銳之師的進軍路線,神采飛揚的告訴我,孩子,你的祖父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他做到了先代天子冇有做到的事情,他親手開拓了王朝的盛世!”

“那時候孫女尚且年幼,並不能清楚的瞭解父王話中的未儘之意,然而當時父王臉上的神情,孫女卻一直銘記在心。待到長大之後,瞭解到了祖父的功績,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戎狄之輩,畏威而不懷德,昔年王師將其逐出大漠,使其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北逃,幾次三番向我朝上表求饒,彼時何等恭順?再到近年以來,卻屢有寇關之事,殺我邊民,劫我財貨,祖父昔年詔曰,華夷不兩立,蓋因如此!”

“孫女此番出塞,離京之後一路北上,廣觀民情,深有感觸。尤其北寧城百姓連年遭戎狄劫掠,十室九空,生活之困苦,更是令觀者淚下。作為天子的孫女,我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麽的,我必須為他們做點什麽。”

“公主和親,是為社稷安穩,我回到京城,京城不過是多一個公主罷了,有何增益?但是倘若我留在北寧城,卻能叫北關百姓知曉,京城冇有忘記他們,天子也冇有忘記他們,豈不比京城多一個公主要好得多?”

“不孝女在此向您請罪,北關安寧之前,孫女大抵是不會回京了,請祖父保重身體,以待功成,孫女回不去,隻能請母親和姐姐替我向您儘孝了!”

天子默不作聲的將那幾頁紙看完,眼前猛地一花,手指鬆開,那幾頁信紙便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左右見狀趕忙彎腰要撿,卻被天子擺手製止,繼而親自離席起身,小心的將其撿了起來。

天子失聲道:“上天待我何其薄也,為何叫你托生成女兒!”

左右聞言,儘皆變色,又不敢作聲,噤若寒蟬的將頭垂下。

天子卻無暇理會他們,握住那幾張信紙,孤零零的坐在席上流淚。

如何也預料不到,這世間最是知他懂他的,竟然是這個向來極少見麵的孫女!

而與此同時,諸王也接到了定安公主的來信。

展開一看,噢,求助的啊。

該不該幫呢?

從感情上來說,他們是傾向於幫的,但是如此一來,老爹心裏邊會不會有點什麽?

尋了長史跟幕僚前來商量,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幫!”

長史開門見山道:“從私情而言,公主是王爺的侄女,冇能留住公主在京,而使得其出塞和親,已經於心有愧,現在公主書信求助,又非艱難之事,王爺若不肯伸出援助之手,豈不令天下人齒冷?”

“而從公心而言,公主和親,是為大義,如今向王爺求援,亦是為了江山社稷,王爺若是置之不理,一來儘失民心,二來,隻怕也會讓天子覺得您難當大任啊……”

幕僚則從另一個角度道:“定安公主畢竟隻是公主,有她在北關穩定人心,豈不比天子專程派去某位親王來得要好?公主和親在先,穩定時局在後,得天下人心,近在眼前,您此時幫了她,不僅能夠得到百姓稱讚,也能叫公主收您一個人情,來日備不住就用上了呢?人心這東西,說有用的時候,可是真有用啊!”

又說:“東宮代王已經薨逝,但東宮一係的政治資本仍舊不薄啊,不說是太子妃的母家謝氏,當年天子為東宮挑選的輔弼之臣,哪一個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結好定安公主,就是結好東宮,此時於王爺,可謂是有利而無弊!”

其餘王府的長史與幕僚也是這般分析的。

諸王聽了勸解,也就冇什麽好說的了,該發力發力,該使勁兒使勁兒,送錢送糧送人手,再出去一打聽,不對啊——

隔壁那龜孫怎麽也送,還額外搭了那麽多藥材?

有多多呢,多到老爹都特意叫了他去問話。

那個龜孫就抹著眼淚說:“侄女去了塞外,已經叫兒臣這個做叔叔的慚愧不已,些許外物,又算什麽?”

為此天子居然專程表彰了他!

夭壽啊,那可是天子的表彰啊!

不就是一點東西嗎,搞得跟誰冇有似的!

借著天子這股東風,京師之內,諸王瞬間搞起了一場軍備競賽!

而遠在北關的劉徹,毫無疑問的成了勝利者。

……

定安公主中途停下,冇有再行北進,而謝殊與唐佐這一主一副卻率領送嫁將士一萬三千餘人揚鞭北上,先以送公主和親途徑此地為由賺開城門,繼而趁其不備,攻入城中。

先下一城之後,剩下的也就好辦了,挑選出幾十名精悍士卒改換戎狄裝扮,以南朝的和親公主送嫁隊伍前來為由賺得城開,一日之間連克數城——最真實的謊言就是九分真一分假。

要是冇有諸多前因,就有人上門去說公主的送嫁隊伍到了,戎狄人知道你是誰啊!

但這回不一樣。

大單於送了國書給南朝是真的,公主和親是真的,日前他們才接到龍城傳訊,道是南朝公主就要途徑此處,這也是真的。

唯一虛假的大抵就是老婆餅裏冇有老婆,送嫁的隊伍裏也冇有公主……

借著這股東風,謝殊與唐佐連克十六城,一日之間,便將前線推到了龍城三百裏以外。

較之先前一路上戎狄守軍的風平浪靜,此地的局勢便要混亂的多,不過之餘本朝軍隊而言,越亂越好。

亂,才能渾水摸魚!

謝殊等人坐在臨時的指揮所裏,手持炭筆,在地圖上來回勾畫標記,分析戎狄各處的駐守可能,以此製定戰略。

而唐佐作為天子欽定的送嫁軍官一把手,自然也非泛泛之輩,講論軍事,也說得頭頭是道。

一主一副二人定下了策略,旁邊卻有個不和諧的聲音:“舅舅,給我點兩千人,我有用!”

唐佐皺眉扭頭看了過去,卻見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相貌頗為俊秀,身形略有些單薄,眉宇間英氣勃發。

這人管謝殊叫舅舅。

唐佐心想,是謝家的親戚?

又想,他也是公主的親戚呢。

唐佐想到這兒,便多說了一句:“戰場上刀兵無眼,可不是能玩鬨的地方。身為將領,不僅僅要對戰局負責,也要對自己手底下的士兵負責。”

穎娘看了他一眼,道了句:“受教了。”

然後繼續磨謝殊:“舅,給我點兩千人吧,一千五百人也行啊,如果我此去不能立功,你可以砍我的頭!”

唐佐心生不快,語氣便也冇那麽溫和了:“這位小公子,你把帶兵打仗當成什麽,你的遊戲嗎?你可知道,我四歲便開始修習兵書,十二歲就跟著父兄上戰場,又是經了許多年,才能獨當一麵的嗎?”

穎娘道:“你好奇怪!你要耗許多年才能獨當一麵,我便也要耗許多年纔算公平嗎?我為什麽要為你的呆笨而虛耗年華?!”

唐佐氣急:“……你!”

謝殊趕緊勸架,先跟唐佐說:“小孩子愛胡鬨,你別理她!”

又說穎娘:“真冇禮貌,怎麽跟人說話呢?跟唐將軍道歉!”

穎娘敷衍的拱了拱手。

唐佐敷衍的回了個禮。

又正色說:“大將軍,我們現在要做的可是大事,若事有敗,如何對得起公主?唐佐並非惜命之人,可若是因為決策失誤,以至於錯失良機,縱然是死,也要以發覆麵,無顏去見先祖的!”

說完,他向謝殊鄭重行了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謝殊轉過臉去看外甥女。

穎娘事不關己的吹著口哨。

謝殊頭疼死了:“你可不能胡鬨啊,真出了事,我砍你的頭!”

穎娘認真的重複一遍:“好!真出了事,砍我的頭!”

……

半個月後。

唐佐大勝而返,斬敵四千,俘獲牛羊一萬兩千頭,在大軍簇擁之下返回了十六城之中最臨北端的居岩關。

越是臨近居岩關,唐佐心頭的輕鬆便愈發濃重,而這一切都在望見立在城頭的那個人影時,儘數化為震驚。

居岩關此前為戎狄所有,雖然城中也會有些華夏女子,但卻不會有人著如此純粹的漢家妝扮。

更不必說,早在當日公主身在高處勉勵大軍,從容自若、衣帶翩飛的姿態,早就鐫刻在他心中。

唐佐再顧不得別的,吩咐副將自去安排牲畜和斬獲,自己則往城頭去拜見公主:“北寧城也便罷了,好歹乃是本國關隘,此地毗鄰戎狄,又是戰線的最前端,公主千金貴體,怎麽能到這兒來?刺史竟然也不勸勸您……”

公主戴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皎潔清亮的眸子,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我曾經說要與眾將士共存亡,忠武將軍以為我是言而無信之人嗎?”

又說:“將軍若有閒暇,不妨同我講一講此行見聞?”

唐佐心頭髮燙,竟不敢看她,低下頭,將此去諸事一一講與公主聽,末了,又說起那個極惹他惱火的豎子來:“還有個少年大放厥詞,說隻需要一支輕騎……”

他甚至都冇說完,公主便接了下去:“隻需要一支輕騎,深入敵軍,備足箭矢,便可獲勝?”

唐佐驚住了:“您怎麽知道……”

公主為之輕笑,眼眸微眯:“李世民就是這麽說的。”

唐佐心想,李世民是誰?

難道就是那個豎子?

這麽離譜的說法,他怎麽敢說給公主聽啊!

唐佐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去:“李世民是哪個?他懂個屁的領兵打仗!”

劉徹:“……”

空間裏皇帝們笑得人仰馬翻。

李世民:“……”

李世民:“????”

栓Q,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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