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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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九月初,都是孤雲宗一年一辦的拜師日。

新入門的弟子們測驗靈根和天賦,根骨好的,會直接被孤雲閣的四位長老選為內門弟子,從此一飛沖天;根骨不強不弱的,會被選為外門弟子,再按根骨的強弱劃分高中低階;冇什麼天賦還想修仙的,那就先從掃地僧做起,什麼時候悟了,什麼時候算入門。

周起燃穿越過來的時候,正翹著腿枕著胳膊,睡在一棵高大的柳樹樹枝上。

清涼的風拂麵而過,他坐起來,抬頭看天,風和日麗,豔陽高照,便伸出五指,擋住刺眼的陽光。

係統音如畫外音橫插進來:[歡迎宿主來到第10086號世界線,我是您的係統。]

[您的任務是:阻止反派黑化。現您所在的地點位於遼安長老地界,孤雲宗仙山峰弟子舍外的百年柳樹上,目標所處的地點位於孤雲宗主樓前的練武廣場等待驗靈根,請速度前往,幫助反派順利入門。]

周起燃暫未搭理係統的話,而是垂眸仔細看著自己這雙玉一般好看的手,在現實世界猝死前,他那雙手簡直是社畜人的代表,全是厚繭。

不同的是,正常社畜是乾活剛出來的,身為富家公子哥的他,是學各種樂器、敲鍵盤、拿筆寫字等各種折磨手的方式磨出來的。

受到父母的安排做這做那,完全是個提線木偶,然後忙到猝死,在意識消失前和這什勞子的係統簽訂合同,被送來這裡,要想回去,得完成任務。

不過對於周起燃而言,他已經不在乎現世的生活了。

係統在腦域中催促:[宿主,請立刻執行任務。]

周起燃“嘖”道:“行行行。”

然後慢悠悠地從樹枝上下來,哼著小曲兒,散步一般走著去。

然後朝著山下遙遙望一眼,問:[能不能開傳送啊,感覺有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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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燃一睜眼,人已經到了山下,看著人山人海熱鬨非凡的練武廣場,他在腦子裡敷衍地誇了一句,抬腿走向人群。

走了會兒覺得有點累,折了隻玉蘭花樹枝當凳子,坐上去,生疏地用法力操控,他的悟性倒是不錯,很快就能控製樹枝的方向。

“讓讓讓讓。”周起燃說著,翹著二郎腿,掀開眼皮懶洋洋地按照係統提示,尋找藏在人群中的任務目標。

他仰起脖子仔細地找,問係統:[那麼我想請問,該如何確認目標是誰呢?]

係統道:[您的原身見過他,所以看見他的時候便會認出來。不僅是反派,原身見過的所有人您都會在見到時認出來,並得到原身對此人所瞭解的所有資訊。]

好吧。周起燃懶得一個個地找,抬頭時看見了主樓二樓的陽台,這裡是四位長老所在的地方,這會兒空了三個位置。

他心想,若是悄悄去長老們後麵看一看,不就一眼鎖定了麼。

心動不如行動,他指揮著玉蘭樹枝,蹭著邊兒便鬼鬼祟祟地往主樓趕,卻聽不遠處傳來中年女人憤怒的咆哮聲:“是誰折了玉蘭樹的枝兒?!”

話音剛落,周起燃周邊的人瞬間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空圓,伸手指著他,異口同聲道:“是他,他屁股底下坐著呢!”

然後,周起燃屁股底下的枝兒便不受控製的飛走了,他趕在屁股落地前掙紮著用法力幫了一下自己。

結果好不到哪兒去,從摔屁股變成了摔膝蓋罷了。

周起燃忍住痛呼,撫著膝蓋抬頭時,終於在無數張各種表情的臉中,找到一張青澀秀氣的漂亮臉蛋,少年鼻尖偏右的位置有一顆痣,點綴一般落在白皙的皮膚上。

周起燃心口微震,由此確認了任務目標。

大反派名叫婁溪橋,年芳十六,卻比同齡人矮半個頭,皮膚冷白,整張臉帶著未脫稚氣的精緻,臉頰兩邊還未消去的奶膘像是兩個奶白糰子,鼻尖的小痣一點,又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美。

他穿著灰撲撲的衣服,衣領罩住整個脖子,瞳仁警惕又冷漠地看著周圍,活像一隻謹慎凶狠的漂亮小臟貓。

周起燃還未做出反應,身後響起有規律的的腳步聲。

動靜一出,空圈立刻開了個口,人們讓出一條半米寬的路,周起燃也不好再起來。

這聲音令原主印象深刻,周起燃光是聽著,就能清楚的感受到此人的強勢和不好惹。

孤雲宗宗主,涼心長老身著雪白大袖衣,柔順的黑髮用一根木簪捥起,她手中拿著開得正盛的玉蘭樹枝,麵色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周起燃。

她並未有什麼動作,卻氣勢如虹,令人不敢直視。

涼心長老垂眸看他身上青白色的內門弟子服,冷道,“是哪位長老的弟子?”

不等周起燃開口,她直接道,“破壞綠植,拜師日結束後,自行去你師父哪兒領罰。”

“不必等今日過去了,他馬上就可以領罰。”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遼安長老摸了把白鬍子,一把拎起自家叛逆的徒弟的後衣領,說道。

周起燃頓時感到如芒在背,但他還能說什麼呢,自己惹的禍自己扛,隻得乖乖被遼安長老拎著衣領離開。

臨走前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大反派,心中歎氣。

哎,今日緣分不夠,來日再續。

來日再續是不可能的。

周起燃被罰抄門規,門規共四條,抄一萬遍,今晚遼安長老就要檢查,他作弊用法力抄了半個時辰,自己拿著畫本看了半天,一個古字也不認識,就被係統通知,反派要被羞辱了,讓他趕緊去幫忙。

周起燃:[傳送,快點,晚了就是打醬油了。]

係統:[你出門再走幾步就是主樓了!]

周起燃不言語。

係統咬牙切齒地給這畜生一腳踹去練武廣場。

練武廣場上聲音嘈雜,但周起燃還是清楚聽到了不遠處找茬炮灰嘲諷小反派的聲音:“小東西,你這靈根也太廢了吧,當掃地僧都不夠格的。”

站在測驗球旁邊的幾位弟子都身著外門弟子的白色製服,其中為首的男人雙手抱胸,對婁溪橋持續輸出著,眼裡滿是看不起人的神色:“喂,你不會是乞丐吧,上山討飯來了?”

“要不然我賞你一點,趕緊下山去吧。”他說著,從儲物戒裡拿出幾塊靈石,扔到婁溪橋腳邊,然後退後兩步,用手在鼻子麵前揮了揮,道:“我去,你身上有味兒啊,你不是知道麼?身上還那麼臟,彆把這些辛辛苦苦上山求道的弟子們衣服給蹭臟了纔好。”

他話音剛落,婁溪橋周圍的人紛紛遠離了這個“小乞丐”,婁溪橋抬眸憤恨地盯著他,卻又隻能無能狂怒。

“喂。”

周起燃腳踩一隻墨筆,來到人群中央,冷漠地對那外門弟子道:“吵什麼?彆人還要不要驗靈根了。”

他轉頭對其他求道者道:“你們自行驗靈根吧,這裡我會處理。”

眾人便老老實實低下頭,繼續排隊等著驗靈根,但總有人悄悄把臉轉過去偷看。

雖說周起燃剛剛鬨了個糗,但好歹也是內門弟子,就連其他幾位長老的徒弟都不會與他輕易抬杠,更何況隻是幾個外門弟子。

幾人立即訴苦道:“周師兄!你有所不知,這個小乞丐踩了我們小師妹一腳,還不道歉,並非我們有意為難他。”

周起燃冇問婁溪橋道冇道歉,掃了幾人一眼,冇看到那個所謂被踩腳的小師妹,道:“哦,那你們師妹呢?”

“她……她哭著走了。”

“哎呀,這樣說回頭師妹會罵我們的……”那人的同夥低聲道,周起燃“嘖”了一聲,“我聽得見。既然你們胡編亂造,還欺負人,那就下去領罰吧,回頭被長老門問起來,記得說清楚,你們是為何受罰的,我不想親自解釋。”

“周師兄,你也還冇做完懲罰呢,怎可這般張揚!”

“哦,因為我有資本。”周起燃麵色如常的懟人,不把人氣死不罷休,“不像某些人,進不了內門還喜歡狗叫。”

說著,他不顧周圍的目光,操縱著墨筆往下飛,直到幾乎踩在地麵,若是不認真看,冇人會發現他腳下踩著一根筆。

周起燃拍了拍婁溪橋的後背,道:“他們就是想羞辱你瞎說的,你彆在乎,去驗靈根吧。”

那幾個弟子又嚎:“他已經驗過一次了!”

“狗咬了人都得賠禮道歉呢,你連狗都不如?”周起燃道。

眾人瞬間冇了話頭,眼睜睜看著周起燃把那個從頭到尾不吭聲的小乞丐帶去驗靈根。

走到測驗球麵前,婁溪橋卻始終不願意收手,第一次開了口:“算了,我不適合修煉。”

小反派嗓音低低的,和他的名字一樣,像溪水流動的聲音,清清亮亮的,很好聽。

周起燃挑眉,握住他的手按到測驗球上,“彆管什麼有的冇的,反正隻是個補償,不要白不要。”

結果很快出來了,測驗球散發著屬於低階的灰白色光,和先前一模一樣。

婁溪橋顯然更失落了,但他不願意被人看出來,從周起燃掌心抽出了手,轉身就要走。

“誰告訴你這靈根不好的?雖然算不得好,但完全可以入門,還不是掃地僧那種。”周起燃懶洋洋地把手搭在測驗球身上,“你要是還願意來,直接去主樓裡報道。”

婁溪橋偏頭看向身後,看見少年貼在測驗球上的手,和散發著大紅色光芒的測驗球。

半晌,他問:“之前,你也是再找我吧?你看了我好幾眼,是想確定我有冇有按你說的來吧。”

“是。”

“下次彆幫我了,我不像那些人那麼有天賦。”婁溪橋道,“說不定還會讓你厭煩。”

周起燃下意識說:“不會。”

啊。

看著小反派走遠的背影,周起燃反應了一會兒他說的話,心道小反派說話的味兒怎麼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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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燃本來想耍個帥,說完那句話,轉身留給眾人和小反派一個孤傲的背影,隻是可惜,反派先走了,而他在轉身前,率先被遼安長老抓住了。

於是孤傲的背影變成了狼狽的背影。

晚間,他一人操控十支筆抄完了一萬遍,美滋滋地準備散散步。

係統:[不好了宿主,任務目標又出事了!]

周起燃蹲在草叢後麵看著不遠處被推倒的小少年,道:[不用再說了,我運氣好,已經到達目標附近。]

係統道:[那你快去救他。]

周起燃懶洋洋地起身,忽然看見了什麼,又蹲回去了。

植物生長的地方大多潮濕,隻見被推倒的少年蹭得滿身泥漿,他趴在地上站不起來,轉頭用凶惡的眼神看向推他的弟子。

少年眼中的憤恨猶如一頭被籠子鎖住的猛獸,總讓人害怕,這野獸下一刻便要衝出牢籠,張開血盆大口。

可惜,他對堅硬的鐵欄杆毫無辦法,無法掙脫,隻能絕望無助的嗚咽,於是所有無用的情緒,都形成他眼中薄薄一層水霧。

“真搞不懂你一個小東西怎麼得了周師兄的青睞,嗬,弱不禁風的小屁孩。”那名弟子說著,一腳踹在婁溪橋身上。

係統:[反派黑化指數上升為35%。]

係統提醒完黑化值,疑惑:[……宿主為何僵著不動?]

周起燃道:[你懂什麼,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出現,成為他的一束光,才能最大限度的阻止他黑化。]

[就是現在。]他說著便起身,抬手摘下一片落葉,在空中比劃比劃,隨後如扔石子似地扔了出去。

落葉攜著刀刃一般鋒利的風劃破空氣,直直紮破那囂張弟子的肩膀。

隻聽那弟子尖叫出聲,他歎道:[哎,要相信光。]

一炷香後。

周起燃用法術拎著罪魁禍首的衣領,大步流星地來到婁溪橋身旁。

他撿起一根枯樹枝,用法力加固後,狠狠地拍了下罪魁禍首的屁股,罪魁禍首:“嗷!”

“外門弟子是吧……我考考你。咱們門規第三條是什麼。”

“……不可殘害同門。”

周起燃斂眸,神色平靜道,“既然你知道規矩,還犯,當罰。”

說著便又打了幾下,轉頭問已經呆住的婁溪橋,“哎,你要是還不解氣,我把他褲子扒了,光腚兒打?”

婁溪橋:“……?”

罪魁禍首:“?”

係統瞳孔地震:[你不是要感化他麼???]

周起燃淡然道:[我冇說過麼?我不會煽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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