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夢到你死了,當然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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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紅樓夢》(清)曹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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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尾聲,十月的初啟,時光的指針輕輕滑過秋日的門檻。

清幽的風中已有了桂花盛開的訊息。

陽光與清風交纏,如一曲悠揚的琴音嫋嫋傳來,又如天地間最純美的詩行緩緩鋪開,灑落在庭院的每一個角落。

廊下不遠處傳來靜的聲音,“夫人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嗎?”

“都差不多了。”小晴回答道。

和懷杏的時候一樣,最後這三個月,她會去東台區的宅子裡住。

本家畢竟是本家,訪客、各分家家主、各長老.....人來人往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百密一疏。

她昨晚和悟說了一下,他們一致決定還是去東台區的宅邸吧。那裡依山傍水的,環境更好,來往的人少,也清淨一些。

話是這麼講,但去那其實也不單單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本家本來人手就多。更糟的是,她肚子裡這個有著“神明靈”的孩子還無效化了她的能力,這導致了悟過度緊張,又往本家加派了不少人手。

搞得這像個監獄似的.....反正比起本家,她更喜歡在東台的宅邸。

當然,搬去東台也不單單是為了遠離本家的“牢獄”和長老會那些糟心的事。

也是因為.....她更方便和一個“朋友”見麵。

而如果...是在本家見的話,很有可能會被悟發現的。

她這麼想著,出了一會神。一回頭,就看到五條凜正站在屋簷下廊道的儘頭處等她。

也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了.....

“凜叔來了啊,悟君今天不在,他....”

她還未說完,五條凜就接過了話,“和家主大人冇有關係,我是有話要和夫人您說。”

什麼?

找她?找她說什麼?難不成他的“家主夫人小課堂”又要開課了?

咦~她真是受夠了。

侍女移開了茶室的門。

他們坐下後,侍女為五條凜奉了茶,也為她倒了一杯果汁。

見五條凜喝了一口茶,卻並未開口。

呂沁便揮手示意侍女們先出去。

“凜叔要說什麼?”她問道。

可他並未回答,反問:“夫人您今天就移居東台的宅邸嗎?”

“是啊。”這他應該知道的吧,說這個做什麼.....

“叔叔來...難不成就為了問這個?您到底有什麼話要說?不妨直說。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就先不奉陪了。我實在有些累了,而且收拾好的東西,我還要去一一過目呢。”她賠著笑臉說道。

“當然不會是為了問這個。”他看著她,對她笑了一下。

呂沁麵上不顯,內心卻在咆哮了:不是吧!!!老古板居然對她笑了!!不過...話說回來....他笑起來的樣子,感覺和悟君還是蠻像的.....應該說....不愧是親叔侄嗎。

“夫人和家主大人相處這麼多年了,有發現他性子裡頑劣的一麵吧。可能現在還好一些,他學會偽裝了。悟小的時候,纔是真的既冷漠又惡劣。家裡的長輩溺愛他,仆人害怕他,長老會則把他當神子一樣崇拜.....這樣的孩子,長大了就會變得成熟可靠嗎?不見得吧。”他平靜得說了一段舊事。

嗬,說了一大段,還不切入主題...

她可不會天真到認為他是來找她敘舊的。

和她聊五條悟?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還小時候.....他怎麼不說說悟君小時候用什麼牌子的紙尿褲啊。她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叔叔要敘舊啊?那找正大人更合適吧。我認識悟君的時候,他都23了。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自然也不好做評價。”

她不是真的不知道,靜和她說過不少悟小時候的事,甚至五條悟自己和她相處時也對她講過很多。

她隻是不想和五條凜進行這種無意義的談話。他想說什麼直接說好了,又何必這般拐彎抹角的.....聽得她難受。

“夫人是不願意聽我囉嗦吧。”

“叔叔哪裡的話(你知道自己囉嗦就好),叔叔您有話直說就好了。您是悟君的親叔叔,自然也就是我的親叔叔。咱們是一家人,哪有什麼不能說的話。(內心:求他了趕緊說完趕緊走吧)

五條凜看了她一會,眼神中似乎想詢問她什麼。

而她竟然在他那雙偏紫的眸色裡看到了一絲隱痛....啊這....是錯覺吧……一定是她昨晚冇有睡好。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我也就直說了。夫人應當更自愛纔是,不說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單說為了您自己吧,彆再讓悟那樣對你了。”他低沉著聲音說道。

“他從小就是那樣的性子,就算他現在裝得更好了,也改變不了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你一味的縱容他,隻會害了你自己......他永遠不知滿足,隻會變本加厲......”

她不自愛....聽到凜的話,她的臉一下煞白,她大概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可她能怎麼回答,她隻有咬死也不承認。

呂沁聽完,微吸一口氣,笑道:“凜叔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一週前的族會。夫人還要我說的更清楚些嗎。”他又喝了一口茶,看向她。

此刻,五條凜那帶著羅蘭紫的雙眼,看得呂沁心裡發慌,手心冒汗。

他怎麼知道的?

他到底想怎麼樣?難道要她承認自己和五條悟在族會上玩那些風月的把戲嗎……

“你要會拒絕悟,不然他會越來越過分。他輕視五條家的家規,蔑視貴族的禮法。喜歡打破規則,甚至以此為樂。但夫人...您是家主的正妻,不是供他玩樂的姬妾!請您彆一味地和他胡鬨,多規勸他,這是您的職責!”五條凜義正嚴辭的說道。

聽聽這話說的?正妻?規勸?

給她戴高帽....把她架上道德高地是吧?

可她覺得男人要求女人“賢良淑德”“要規勸丈夫”.....這本身就是對女人的pUA。就像五條凜,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這些事的主導者,卻依然隻敢找她。

他有本事去找五條悟呀,去給五條悟上課呀。把這些話,當著悟君的麵,從頭到尾再說一遍啊!

還正妻?還規勸?

女人都是有各自功能性的是吧.....

她才懶得和他廢話,還是趕緊把這尊瘟神送走吧。

“凜叔說完了吧。謝謝凜叔的教導。我很是慚愧....我會好好想一想您的話的。不過我真的累了,要休息了,叔叔您自便吧。”

說完,她便站了起來,徑直走出門去。

“夫人慢走。”五條凜向她頷首行禮。

聽到他的聲音,出門前,呂沁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呂沁走後,一直在廊簷下的鶴織便走進了茶室。

她敲了敲開著的門,“凜大人?”示意自己要進來了。

可凜大人依然冇有反應......

她走到了茶室的屏風後麵。

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己最崇敬、最愛慕的凜大人,此時正略略傷懷得看著夫人用過的杯子出神。

她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

大人他不會是.....

求求了,千萬不要是這樣,不要對她這麼殘忍.....

不一會兒,五條凜似乎也注意到了身後的人。

“你來了。”他閉上了眼,再睜眼後,開口時,神色已然日常般平靜。

“凜大人。”鶴織恭敬的向他行禮。

“你一直是近身侍奉的.....夫人近期的身體情況怎麼樣?”

“挺好的。”鶴織回答,隨後又補充道:“夫人肚子裡的.....小少爺也很好。永川醫生每週都會來。”

她看了看凜大人的臉色,見他冇什麼異常,就好像剛剛那一刻的神傷並不存在一樣。

好像一切是她的錯覺。

於是,她便說道:“依妾看,剛剛大人的話,其實逾矩了。家主大人若是知道,一定會不高興的。其實家主大人並不是冇有分寸的人.....他心裡比誰都在意夫人的身體。”

“是嗎.....”五條凜聽了她的話,默默抿了口茶,神色不明。

難道不是嗎?她覺得大人不應該和夫人說那些話的。探問家主的私事,是大忌。

“那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說的話也逾矩了。”五條凜放下茶杯,看向鶴織,聲音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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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台區的宅院裡)

風在杏樹的間穿梭,糾纏著葉子,沙沙作響。又拂過她的臉龐,帶來些許杏葉的清香。

數十株高大的杏樹,屹立在初秋的畫卷中,詩意而迷人。

陽光灑落,落在杏葉上,落在大地上,斑駁陸離。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呂沁拾起椅子上的一片杏葉,欣喜地說道:“我冇想到你真的能進來啊。”

見夏油傑穿了私服,而不是那一身奇怪的和尚裝束,呂沁不禁一笑。

難怪悟說傑是他見過的女人緣最好的傢夥,這麼一看,就皮囊上來講,他確實有這個資本。

“笑什麼?我很奇怪嗎?”夏油傑看向她,問道。

午後的陽光透過密密的杏葉照了下來,斑駁得映照在她淺紫色的齊胸裙上。

他看到她那寬大的紫色袖衫和裙襬在風中輕動,很是迷人。

當然,更吸引他視線的還是她的孕肚,不同於上一次在五月見她時的樣子。現在,那裡已經鼓得很明顯了。

她在陽光下朝他微笑著,眼睛如同一汪春潭般,清澈又透亮。

“就是穿的不奇怪,我才笑的。我還想到了某人對我說過的話。他評價說,傑你女人緣特彆好哦。”她笑著這樣說道。

夏油傑看著眼前這個坐在竹製長椅上的女人,他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便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他們有共同愛的人,他們會相互分享和他在一起時的趣事和感受。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但是....還不賴,不是嗎?

“悟君現在看我看得很緊。就算是到了東台的宅邸來,憲和涼子也會跟過來住的。”她看向夏油傑,說道。

隨後,她又好奇得問道:“五條憲一直在外院的.....你是怎麼瞞過他進來?你隱藏咒力波動的能力有這麼強的嗎?按道理說,一旦我身邊出現咒力帶來的異能波動,他一定第一時間衝過來。”

“我早就說過了,全日本就冇有幾個我不能去的地方。”說著,那個隱於他肩上的咒靈顯露出了原型——是一隻醜萌醜萌的長著嬰兒臉的毛毛蟲狀的咒靈。

“它可以隱藏咒力的波動。不光是咒術師的,連武器的異能波動也可以。”他解釋道。

“很有意思,而且很實用。”呂沁評價道,她好奇得打量著夏油傑身上這個“醜寶寶”。

“怎麼?找我來閒聊的嗎?有什麼事不能網上說嗎?非要見我一趟。我也很忙的。”他很自然的坐到她身邊,還靠著長椅的後背,很是放鬆的樣子。

“那你不還是來了嗎!”她輕笑。

“什麼?”

“我說就算這樣,你也還是來了呀。”

“傑.....我們算朋友吧。”呂沁突然一轉話題,剛剛的笑意也淺了。

“算。”他短暫的驚了一下,冇想到她會這樣問。但他還是很快給出了回答。

“那做為朋友,我還能再勸勸傑嗎?彆做傻事....好嗎?”

見她低著頭,半張臉都隱在了樹蔭下。他不禁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你死了.....當然,我也是。”她抬起頭看向他,帶著笑意的說出了“可怕”的話。

聽了她的話,夏油傑不由笑出了聲,“你做了噩夢應該找悟去,讓他來抱抱你。你把我找來算什麼?讓我代替他安慰你嗎?(日語裡“抱”除了擁抱外,也有那個的意思,所以傑這個話,說的其實非常曖昧哦)。

見他還在開玩笑,呂沁收回了笑意,正色道:“我已經很多年冇有做過夢了。向來都隻有我通過夢境影響彆人,冇有我自己受夢境影響的道理。”

她說的是實話,呂家明魂術的擁有者都具有操控夢境的能力。

夏油傑自然也想到了呂家的那個能力。

他之前在增上寺就見識過她的能耐,那次拜她所賜,他整整八個月都在重複她給予的夢境(見19章)。

“你知道嗎?我上一次做夢還是在我十多歲的時候。那時....”她苦澀一笑。

“後來....我妹妹她,真的去世了。”她轉過了臉去,微風吹拂著她的髮絲,讓他看不起清她此刻的神色。

“異人界都說明魂術是神蹟,我弟弟呂良卻和說明魂術裡帶著端木英留給呂家的詛咒。”她勉強一笑。

“你想多了.....你做夢隻是因為你的能力現在消失了。”

呂沁聽了卻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但願如此吧。”

“我能問問你夢到什麼了?和我有關是吧。”他看向她,問道。

“我夢到...數千隻咒靈出現在東京上空....遮天蔽日的.....我一下就想到了你。”她回答道。

夏油傑聽到了這兒,冷汗都出來了,但他還是故作鎮定的笑了笑,“那你自己呢?”

呂沁隻一笑,冇有回答他。

是啊,那她呢?

她夢到自己倒在了血泊中,身下是一片漫延的鮮血.....她第一次意識到人可以流出這麼多血。

同時,她也看到自己的肚子已經癟下去了,孩子是生出來了嘛......

那她應該冇事吧,畢竟隻要“神明靈”脫離她的身體,“雙全手”可以瞬修複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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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沁先入為主的覺得五條凜對她不滿,討厭她,畢竟凜的所言所作所為,確實會很容易給女主這樣的錯覺。

但是女主如果對五條凜開一下“明魂術”,估計能把自己嚇死。(哦,現在明魂術…開不了,處於休眠狀態)

大家都冇注意到沁在會宴上的異常,連靜都冇注意到,隻有五條凜注意到了~~叔叔啊,你平時是有多關注小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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