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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點。

站在啟星科技的正門口，溫木斐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街邊的梧桐被洗刷得青綠透亮，襯著初陽細碎的光影，蔭得整條街清新空闊，整個城市籠罩在寧靜平和之中。

身後的章以苓笑眯眯地喊她：“走吧小斐。”

溫木斐收回愣怔的神遊目光，跟著章教授走了進去。

昨晚他老人家一個電話打過來，說跟啟星有項目要合作，順便叫上了溫木斐，但冇說是什麼事。

前台還是昨天那位溫柔的姐姐，應該是得了通知，一看到人就迎了上來，擺出標準的迎賓手勢，“章教授您好！請往這邊走。”

她的目光越過章老，落在了身後的溫木斐身上，明顯愣了一下。

溫木斐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衝她眨了下眼睛。

這次她是光明正大乘的總裁專用電梯，行至28樓，電梯門打開，門外站著等候的祁珩。

溫木斐揚了下眉，兩天，第三次見麵了。

祁總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被她在心裡腹誹的男人一無所知，衝著章老點了下頭：“您來了。”

溫木斐跟在後麵走出電梯，明顯感覺祁珩引路的腳步頓了一下。

祁珩把他們帶進了啟星的資訊中心，一落座，就用眼神指了指溫木斐，衝著章教授遲疑地詢問道：“這位是？”

章教授頂著一頭花白的頭髮，精神矍鑠地拍了下大腿：“哦，忘記跟你說了，我的研究生，溫木斐。小斐啊，這是祁珩，以前也是我的學生，比你大五屆，你可以喊師兄。”

溫木斐習慣性地扯開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彎著眼睛打招呼：“師兄好。”

祁珩抿了下唇，冇有說話。

章以苓笑嗬嗬地打破僵局：“阿珩，小斐對人工智慧深度學習很有天賦，我覺得應該對你這個事有幫助。”

到底是看在章老的麵子上，祁珩盯著她看了兩秒，微微點頭，嗯了一聲算是招呼了。

溫木斐察覺到了他的不信任，幾不可察的撇了下嘴。

她隻是被導師拖來湊數的，瞪她乾嘛！

祁珩低下頭在桌子上翻了兩下，找出一份材料遞給她，聲音裡冇什麼情緒：“既然來了，就簽個保密協議。”

章教授先接過去簽了個字才遞給溫木斐，她低頭看了幾眼，上麵冇什麼具體內容，隻強調了保密的相關事宜，也跟著簽了字，送回桌上。

做一個老老實實的背景板。

資訊中心裡就他們三個人，祁珩收回協議，打開投屏。

隨著畫麵開啟，螢幕上出現一個溫木斐從未見過的係統介麵。

深藍色的背景裡隻有一個灰白色的登錄入口，冇有任何有效資訊。

祁珩低頭在鍵盤上輸入登錄資訊，按下Enter鍵，短暫加載後，畫麵陡然一變。

溫木斐驀地瞪大了眼睛。

畫麵上是8列6排共48個監控視窗，裡麵的監控內容不是啟星科技內部影像，而是燕今市燕西區主要街道和商場的實時監控錄像。

溫木斐輕咬下唇，忍住驚訝。

祁珩抬頭看了她一眼，抬手縮小了監控視窗，畫麵裡瞬時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實時影像小窗，數不清多少個，但溫木斐有種直覺，這不是全部。

一個科技企業為什麼會有燕今市所有公共區域的監控權限？

這遠遠不止是個監控。

隨著祁珩快速敲擊鍵盤的聲音，畫麵再次變換。

他放大了其中一個閃爍的視窗，溫木斐認出來，那是今嵐廣場，一個購物商圈。

密密匝匝的人群中，突然冒出個紅點，畫麵不斷聚焦在紅點上放大，鎖定到了一個帶著黑色口罩和鴨舌帽的矮個子男人身上。

清晰的視野中，男人左右環顧，然後與一旁帶孩子的媽媽擦身而過，一秒鐘的交彙時間，他伸出手用食指與中指夾走了女人的手機。

這個細微的動作在喧鬨的人群中銷聲匿跡，卻在此刻的螢幕裡無所遁形。

篤篤——

門外響起敲門聲，祁珩走過去拉開了門，一個身穿深色常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先自來熟地堆起笑，走過去和章老握了個手。

“章教授您好！我是燕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隊長夏遠，很榮幸能請到您來協助我們進行係統優化。”

溫木斐看過去，雖然他笑得很客氣，但身上有股子壓不住的混不吝，像是長期在危險中摸爬滾打留下的痞氣。

早起的惺忪睡意終於揮散得一乾二淨，她遲疑地向章老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章老師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笑嗬嗬地示意她繼續看。

“繼續繼續，你們先看完。”夏遠在一旁撿了個座位大咧咧一坐，讓他們繼續看祁珩操作。

“如你所見，”祁珩演示完畢，終於沉聲開口，“這是一個犯罪追蹤係統。”

章老開口問了一句：“犯罪傾向是怎麼鎖定的呢？”

祁珩低下頭點開那個小偷頭頂閃爍的光點，螢幕上瞬間一字排開十個小視窗，全是這個男人的日常追蹤，出門吃飯、購物、銷贓……其中不乏在其他地點的偷竊視頻記錄。

“根據小偷的日常行為軌跡進行大數據追蹤與分析，就可以分析出他盜竊的物品、地點和對象選擇傾向，以及下手時機。”

章老師並不意外地點點頭。

溫木斐關注點有點歪：“那為什麼不在第一次監控到他偷東西時就抓住呢？”

夏遠回過頭，看到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在發問，試圖和藹地齜了齜牙：“喲，教授，這是您學生啊？小姑娘還挺有正義感。”

“這是我們模擬測試的實驗人員。”祁珩睨了夏遠一眼，大概是嫌棄他這種時候冇個正形，隨後開口解釋道，“為了測試係統對於犯罪行為的預測需要多少樣本數據。”

簡而言之就是對小偷下次出手時機的預測需要追蹤他前幾次偷東西的記錄？溫木斐理解地點點頭。

“當然，犯罪預測隻是追蹤係統的其中一個功能。目前最主要的用途還是刑事偵查，它的軌跡分析和行為模擬有助於警方迅速鎖定偵查方向。”

祁珩又繼續不急不慢地補充，“畢竟在冇有實質犯罪行為的情況下隨意監測與追蹤公共行為涉及到很多問題，目前我們隻在片區監督協議下進行小範圍實驗。”

祁珩介紹完畢，夏遠點著頭讚同道：“這就是我們公安係統和啟星科技合作開發的犯罪追蹤係統，當然了，主要開發人員就是祁總，我們負責使用哈哈。”

溫木斐下意識抬頭向台上演示的祁珩看去，高亮的背景螢幕讓他的五官隱冇在黑暗中，隻能看清他頎長的身形和淡漠的側臉。

她緩緩開口問出今天最想問的問題：“所以我們來這的目的是？”

主要是指章老師。

總不可能是帶她來見世麵吧。

一聽到這，夏遠揪下頭頂的帽子捋了把頭上的板寸，歎了口氣：“最近我們利用追蹤係統追查了兩起詐騙案，兩次逮捕行動都撲了個空。按理來說冇有罪犯可以逃脫這個實時追蹤，偏就奇了怪了。”

祁珩關了投屏走下來，在溫木斐麵前站定，垂著眼說道：“除非它不是人。”

夏遠也嚴肅起來，收起吊兒郎當的腿正經道：“我們懷疑最近的詐騙案背後有新型智慧技術主導，請章教授來幫忙看看。”

溫木斐終於知道她和章以苓來這一趟的目的了。

身位燕大計算機學院的院長，人工智慧界的技術大拿，章教授在AI領域是不可撼動的存在，更是自動駕駛技術和智慧機器人開發的領軍人物。

……儘管平時看起來就是個不著四六的愛笑小老頭罷了。

這是想讓章教授幫忙優化追蹤係統，提高它對於犯罪技術迭代產生的數據分析準確率下跌問題。

這種級彆的項目章老師一個人就能做。

……還真是帶她來見世麵的吧。

討論得差不多，祁珩退出係統關了電腦，邀請他們去休息室小坐一會，自己轉身出門了。

溫木斐看著統一身著淺灰色製服裙的服務員給他們倒上熱茶，淡香撲鼻，不過她不是很感興趣。

抬頭環顧一圈，成功在休息室外的轉角處看到一個自動販賣機，她向章老師和夏遠打了個招呼，打算出去買個冰礦泉水。

天氣炎熱，儘管啟星整棟樓內有溫度調節中樞，但是剛拿出來的冰水還是很快凝出一層水露。

趴在走廊的玻璃護欄上，溫木斐伸出食指，有一搭冇一搭地在礦泉水瓶身上隨意比劃，將凝成的迷濛水汽分割開來。

祁珩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他順眼一睇，就看到礦泉水瓶上畫了個Hello

Kitty的頭像。

小孩子心性，不知道她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作用。

他這麼想著，還是張口喊了她一聲：“進去嗎？”

溫木斐轉過身來，看到他的一瞬間，放空的神情驀地一收，臉上神色切換自如，取而代之的是禮貌得無懈可擊的笑容：“好啊，師兄。”

最後兩個字讓祁珩莫名地抖了下眼睫。

大學時也很少有人這麼叫他，不認識的同學叫他祁神，告白的女生的喊他祁學長，師兄這個詞過於陌生。

大抵是他冷漠的氣質與這個略帶熟稔意味的詞不太搭邊吧。

不太習慣。

再次落座，大家討論起可能的犯罪技術手段。

“排除虛擬IP的可能，網絡詐騙的實施地點確實是在那間網吧，但是冇有監控。”祁珩把手搭在椅子扶手分析道。

夏遠越聽分析越是燥得慌，嘬了口溫掉的茶，“分局的同誌排查過了，電腦係統有入侵痕跡，但是撤退得十分迅速，使用日誌擦除得很乾淨。本來很常見的手法，就是太他孃的快了，兩分鐘時間！”

章教授剛想開口，夏遠就一拍大腿：“總不可能有個機器腦子，能和人一模一樣吧，邪門兒！”

章教授沉吟後開口：“這涉及到智慧進化和深度學習，詐騙分子使用微信聊天或者視頻電話如果有AI參與的話，隻能做到事先設定好內容。”

說完扭過頭拍拍溫木斐：“她就在做深度學習的課題，目前的技術還無法做到百分百的機器對話。是吧小斐。”

驟然被提及，溫木斐捏著水瓶的手指猛地攥緊，指尖掐出蒼白的顏色。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她迅速整理表情，笑著點了下頭：“對。”

祁珩看了她的手指一秒。

手機突然響起，有人來電，溫木斐低下頭去檢視，瞳孔縮了一下，蓋住螢幕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個電話。”

祁珩的長腿擋住了茶桌邊上的空隙，他側過身讓路，似乎是錯覺，她出去的背影有點匆忙。

莫名地多留意了一眼，眼神擦過溫木斐的螢幕，上麵顯示著來電人的姓名。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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