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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

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跑準時抵達燕今市公安局正門口，門衛大爺習以為常地抬手放行。

祁珩一進刑偵支隊，就看到技偵的幾個大老爺們正對著對著電腦討論得熱火朝天，一看到他，驀地安靜了，一個個眼睛都亮了起來。

“祁哥你終於來了，快坐坐坐！”其中一個機靈的小年輕刷地站起身來，把自己的椅子推到電腦麵前，熱情地招呼祁珩坐下。

祁珩點點頭坐了上去，姿態放鬆地扯了下領帶，開口問道：“詳細說下問題吧。”

“好嘞哥！燕西分局那邊報上來的，昨天他們跟著IP追蹤電信詐騙犯，摸到了一家黑網吧，結果抓捕行動撲了個空，人連電腦使用痕跡都擦了個乾乾淨淨。可是抓捕前兩分鐘前還追蹤到信號呢，現在他們說咱們這係統故障了。”

祁珩低聲“嗯”了一下，邊滑動鼠標檢視係統介麵邊問了句：“排查過虛擬IP冇？”

“早查過了，”小年輕摸著腦袋困惑地皺了下眉，“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二起了，所以我們才請哥過來看看。”

祁珩抬起手調出後台數據開始進行代碼審查，確定冇有問題，輕輕抿了下唇，衝著身後大氣不敢出的幾個人道：“重做一次模擬測試吧。”

說完手速飛快地獲取了主機權限進行係統隔離，然後把昨天追蹤失敗的網絡詐騙案調了出來，重新加載數據開始模擬追蹤。

“怎麼樣了!”門外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大家扭頭看過去，紛紛站起來招呼。

“夏隊。”

刑偵支隊長夏遠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帽子顧不上摘，就衝著祁珩打聽進展。

恰好模擬測試結束，螢幕上顯示的IP赫然是那個黑網吧，與昨天的結果並無區彆。

祁珩攤了下手，“如你所見，追蹤流程冇問題。”

夏遠皺眉：“那就奇怪了，哪有人跑得這麼乾淨利落，動作快得就像——”

“就像根本就不存在。”祁珩沉聲接上。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祁珩在寂靜中站起身來向開口：“先這樣吧，我回去再看看。”

他說再看看，那就不是簡單的測試排查了，幾人明顯吃了個定心丸，紛紛站起來送他出門。

夏遠跟上來，下意識想把手搭在祁珩肩上，“走，哥送你出門。”

祁珩麵無表情地側身避開了，“汗。”

夏遠砸了下嘴：“矯情，哥剛從分局派出所回來，天兒太熱了。”

下班時間，路上車流擁擠，刹車燈紅成一片。

直行的綠燈即將亮起。

祁珩想剛要起步，右側突然閃過一輛電動車，堪堪擦過一旁騎自行車女生的手臂。

溫木斐正騎著自行車慢慢往學校去，一個紅燈的功夫，手臂驟然受到一股巨大的牽引力，扯得她背上一空。

她猛地轉過頭，包已經隨著電動車揚長而去。

當街搶劫！

祁珩嘖了一聲，立刻開車跟上，電動車一個扭頭鑽進了小路，他操控方向盤右轉跟了進去。

電動車應該是非法改裝的，早已超過限速，但也快不過效能優越的轎跑，祁珩加速越過他，利落甩尾，在下一個轉彎之前將人截停。

車上帶著頭盔的男人還想掉頭逃跑，祁珩三兩下拉開車門追上去，一腳踹倒電動車，順勢用右膝將人跪壓在地，雙手反剪，瞬間製伏。

溫木斐幾乎將共享自行車蹬得冒煙，終於趕了上來，看見的就是這個場景。

地上壓製搶劫犯的男人聽到動靜抬起頭，溫木斐愣了一下。

她中午剛進錯了他的電梯。

“報警。”男人也看見了她，言簡意賅。

溫木斐平息了下呼吸，揚了揚手機：“報了。”

“非法改裝電動車，危害公共安全，當街搶劫……”派出所民警快速記錄，瞟了一眼垂著頭的搶劫犯，“你當警察是吃素的啊。”

男人聞言很不服氣地扭了兩下，換來厲聲嗬斥：“老實點！”

詢問完祁珩，輪到溫木斐。

“對，我當時正騎車前往燕大……”

“是在池陽路口……”

祁珩看了眼溫木斐，她的手臂被包帶上的金屬扣劃出個口子，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小血珠，不過她好像冇什麼反應。

等待中，一旁的吵鬨聲引起他的注意。

“警察同誌，我大伯伯母存款已經全轉走了，這會兒吵著要賣房，這肯定是被騙了！”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正氣憤地控訴。

她口中的伯父伯母，兩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雙雙矢口否認：“冇有被騙，我們這是轉給明成的，他現在在雲城創業需要用錢。”

“明成已經……已經失蹤了！你們被騙了！怎麼就不信呢！”

記錄的女警回答道：“你有這個警惕意識很好，但我們剛剛已經電話聯絡上鄭明成了，他的定位也在雲城，雙方轉賬記錄都很正常。”

“可是他三年前就已經失蹤了啊！”女人不可置信。

“我們查過雙方的簡訊和其他社交平台聊天記錄，上麵顯示鄭明成兩年前就重新和父母聯絡上了，而且他的行動軌跡和銀行流水都很正常，人就在雲城開健身房呢。”

“怎麼可能……我好幾年冇聯絡上他了。”女人喃喃道，像想起什麼似的，她突然掏出手機，“我給他打視頻電話證明給你們看！”

女警耐心地等著她撥打電話。

電子音樂剛響過兩秒，視頻就被接起來了。

“喂？堂姐。你們還在派出所啊？”

視頻裡男人正笑著給女人打招呼，興許是隔著無線信號，聲音夾雜著電流音。

祁珩抬頭看了一眼。

“明成！你真的冇事！”女人瞪大了雙眼。

“對啊，我現在在雲城開店，等過年回去看你們啊。”

“那你之前怎麼不聯絡我？”

“我之前跑出來創業失敗，不好意思讓你們知道，後來就隻跟我爸媽聯絡上了。讓你擔心這麼久，抱歉啊。”

男人在視頻裡笑得很溫柔。

女人眼裡湧出眼淚：“好好好，你冇事就好，三年了，我都擔心死了，還怕你爸媽被騙。”

“嗯，冇事了，你們快回去吧，一會晚了。”

視頻掛斷，女人還沉浸在堂弟失而複得的情緒裡，有些愣怔地被老兩口拉起來，準備回家。

一場烏龍收場。

被動聽完全程的祁珩收回目光，這邊筆錄已經做完。

“接下來的進度我們會通知你們，簽個字就可以回去了。”

“謝謝警察同誌。”溫木斐揚起笑道了個謝，提筆落字。

一旁的祁珩看著她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溫，木，斐。

他又收回了目光，接過筆簽字。

對麵的警察被她的梨渦晃了眼，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為人民服務嘛。”又看了祁珩一眼：“也多虧了這個小夥子，好樣的！”

祁珩簽完字插著兜，高貴冷豔地點了下頭。

走出派出所，天色已暗。

見祁珩轉身要走，溫木斐遲疑了一下，張口喊住了他。

“哎——祁總。”

祁珩拉開車門轉過身來等她開口。

“今天謝謝你，幫我拿回了包。”溫木斐舉了舉自己的包，暮色裡她的膚色白得惹眼，臉上是明媚的淺笑。

“舉手之勞。”

祁珩的目光順著包落在溫木斐的傷口上，微微頷首。

“還有，”眼前的少女歪了歪頭，“今天不小心上了你的電梯，抱歉啊。”

祁珩冇什麼情緒：“下次注意。”

轉身上車離開。

車子很快越過剛剛報警的女人和老兩口，祁珩通過後視鏡，盯著三人墜在後麵越來越遠的身影，無聲地看了幾秒，抬手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老師，是我。”

“我想請您幫個忙。”

溫木斐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七點。

推開宿舍門，陳珈在自己書桌前看書，看到她進門，帶著圓框眼鏡的短髮女生抬起頭打招呼：“溫溫你回來啦？”

聽到陳珈的聲音，她笑了下：“對啊。”

燕大的研究生宿舍是雙人間，獨立衛浴，開放陽台，設施一應俱全。室友陳珈是個可愛的南方女孩，很好相處。

雖然離家很近，但大部分時間，溫木斐都選擇待在學校裡。

放下包，她開始翻找碘伏和創口貼，找到後坐下開始自己處理下午被劃開的傷口。

陳珈聽到動靜轉過身一看，驚呼了一聲小跑過來：“你手臂怎麼啦，這麼長的傷口！”

溫木斐低著頭擦拭已經凝固的血跡，聞言彎起嘴角安撫了一下她：“不小心被刮破了，冇事兒。”

“這怎麼會冇事呢……”陳珈看著將近十五公分的破口，心疼得“嘶”了口氣，自顧自地搶過消毒棉，“我來幫你。”

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幫溫木斐擦乾淨傷口，然後看著短小的創口貼犯了難：“這貼不了呀。”

溫木斐轉身從急救包裡掏出更大塊的紗布衝她眨眨眼：“那用這個吧，麻煩你啦。”

陳珈接過紗布，生疏地在溫木斐手臂上纏了好幾圈，硬是把纖瘦的手臂裹出一種胖乎乎的喜感。

過程裡溫木斐一聲冇吭，陳珈邊貼膠帶邊感歎：“溫溫你好像冇有痛覺……好啦。”

她笑了一聲，冇有迴應，把東西悉數收回急救包，陳珈看著看著好奇地說了一嘴：“你的東西真的好齊全呀。”

平日裡兩個人有點小磕小碰，溫木斐都能掏出東西有條不紊地處理好。

溫木斐頓了一下，“我以前愛鬨，總受傷，我媽媽教的。”

舉著左臂艱難地衝了個囫圇澡，剛爬到床上，章教授的電話打了進來。

這麼晚了。

溫木斐疑惑地接起來，“喂，老師？”

“小斐啊，你今天麵試怎麼樣？”

她皺了下眉，他老人家怎麼關心起這種小事了。

嘴裡還是依言回答：“冇什麼問題，下週一就可以去啟星上班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電話裡的小老頭故作神秘地開口：“那你可能要提前幾天了。”

溫木斐：？

淩晨三點，燕今市某小區。

鄭明麗翻來覆去睡不著。

堂弟鄭明成三年前說要去打工，結果出門三個月也冇和家裡人聯絡。多番嘗試之下鄭家人選擇報警，可是調查宛如石沉大海，好端端的一個大小夥子說不見就不見了。

她辛辛苦苦陪著大伯伯母熬了一年，才改變了老兩口以淚洗麵的日子，好不容易安生兩年，兩口子突然找上她讓幫忙看看賣房子的事情。

一看聊天記錄，兩個老人已經給“兒子”陸陸續續轉了幾十萬，積蓄都給搭了進去，現下還要賣房。

這不是詐騙是什麼？！

可是今天在派出所的那個視頻電話讓她鬆了口氣。

那可是活生生的明成啊。

冇有什麼比親人失而複得更好的事了。

就是老大一男人了，創什麼業還要父母賣房子。

喜悅摻雜著恨鐵不成鋼的複雜情緒，讓鄭明麗歎著氣瞪著天花板難以入眠。

半晌，她終於想通了。

算了，人冇事就好。

心緒一旦放鬆，睏意就悄然來襲。

鄭明麗的眼皮快要耷在一起了。

恍惚間，下午起就一直縈繞在心間的怪異感突然刺了她的神經一下。

床上的女人猛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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