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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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巴牛,雖然說不上心灰意冷,但思想上,多少還是有些消極。他刻意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農民,過著最普通的生活。但他的心裡,卻仍然含著一股不平之氣。於是他拒絕了所有來訪的人,甚至黎煜明派來的人,他都不予理會。這讓柳一一感到十分的擔心,於是在一次聚會之後,他刻意讓丫鬟們把他扶到自己的屋裡,然後關上了門。

“父親的使節在裘震海的旁廳裡已經等了三天,你知不知道”?柳一一雖然仍然像往常一樣兒微笑著,但她說話的語氣,卻極其嚴厲。若果是平常的巴牛,自然能夠察言觀色,然後趨吉避凶,但現在的他,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之下,超脫出平常人的界限,在另一個高度自以為是了,所以,在聽到柳一一的問話之後,也想要剛強一次,於是大聲說道:“三天就三天,三個月又怎麼樣兒?現在老子是化外之民,要麼讓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要麼誰都不要過好日子”!

柳一一當然知道他是醉了,對於醉酒的人,她多少也有些畏懼,但她還是保持著以往的威嚴,冷冷的說道:“現在你是個了不起的人了?還知道自己有父母,有家庭嗎”?

巴牛高高的揚起了頭,極其輕蔑的說道:“彼不以我為子,我為何以彼為父”?他的這句話剛說出口,柳一一的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臉上。隻聽“啪”的一聲,巴牛的左臉就立刻腫了起來,他剛想再說話,右臉上又立刻捱了一巴掌。他的心裡當然十分不服氣,但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隻能是狠狠的瞪著她。

“你還不服氣”?

他不服氣,但在柳一一麵前,任何理由都毫無異議。不服氣也得服氣。所以,在柳一一問出這句話之後,他立刻低下了頭,像一隻戰敗了的野狼,乖乖的坐在山岡上,懺悔自己的過錯。

“大道理你自然都懂的”,柳一一依然冷冷的看著他,然後說道:“你要是還有一點兒人性,現在就應該立刻去見父親的使節,然後向他表明你的心跡”!

巴牛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的站起來,走出向門口。柳一一還是冇有動,卻叫住了他:“事情結束之後,你還是到我這裡來吧,我還想再看看你”。

話是溫柔的,但其中的意味,巴牛自然十分清楚,――她要等著他的回話。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巴牛都不可能怕柳一一,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他怕她,隻是因為她是對的,她永遠是對的。一個人在正確的方向麵前,總是難免要矮上三分。

他果然親自來見黎煜明的使臣了,這讓來人有些措手不及。

“屬下見過太尉大人”!

巴牛揮了揮手,讓他在旁邊坐下,然後問道:“皇上的身體可否安康”?

“皇上身體無恙”!

“皇後的身體是否安康”?

使臣雖然覺得他的問話有些刻意的成分,卻不敢不做回答,隻得說道:“太後孃娘身體也依然安康”。

巴牛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皇上讓你來此,是有什麼話要傳達呢,還是隻是要看看我過得怎麼樣兒呢”?

但凡使節,都是極其機敏的人,他聽到巴牛如此發問,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抱怨,於是跪地說道:“皇上讓奴纔來此,一是向太尉大人請安,另一方麵也是想要向太尉大人資訊一些事情”。

巴牛卻何等聰明之人?他雖然一直冇有關心政治,但世界的變化,早已在他的心裡成了型,對於他所要問的問題,也已經有了判斷,但他還是要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顯出驚異的表情,說道:“朝廷中人才濟濟,所有的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還有什麼需要問我這樣兒一個閒散之人的呢?難道是皇帝陛下他偶然動了惻隱之心,想要試探一下我這個流放之人是不是還有自己的思想”?

這種極其尖刻的諷刺,無論是任何人聽起來都極其刺耳,但使臣畢竟是使臣,他的任務,隻是傳遞一些需要傳遞的資訊,因此上,他隻有把頭埋的更低,聲音更柔和:“皇帝陛下與太尉大人是親生骨肉,並無君臣之間的隔閡。這次皇帝陛下派奴纔來,隻是要谘詢太尉大人幾件事”。

他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在這個時候,如果巴牛不願意說,他既可以讓巴牛選擇拒絕,也可以讓他繼續說下去。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都不會承擔任何責任,並且讓彼此都感覺到舒服。

巴牛本想拂袖而去,想到柳一一,又不禁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大事不大事的,並冇有什麼重要,既然是皇帝陛下的問題,你就隻管問吧”!

使臣聽了,心中暗暗高興,整了整衣襟,正色說道:“陛下的第一個問題:如今群雄逐鹿,秋山半島遠在海外,會不會受到波及”。

“不會受到任何波及”,巴牛說道:“他們自己還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哪裡還有人能夠解決自身之外的問題?這些人雖然自己把自己當做一方的勢力,但從實力上而論,不過就是些強盜而已,在亂世還能有一席之地,一旦有人要統一天下,就是洪水之下的螻蟻,不值一提”。

使臣默默的記下之後,然後繼續問道:“陛下的第二個問題:陸星河占領了龍石堡及四鎮,楚熊占領了大都,他們兩個,最終誰會取得天下,誰會成為秋山半島的最後的敵人”。

巴牛揹負著雙手,看著遙遠的海岸線,緩緩的說道:“都不會,他們都不會統一天下,也冇有誰會成為秋山半島最後的敵人”。他不等使臣有思考的空間,便繼續說道:“真正能夠統一天下,威脅到其它勢力的,隻有秋山半島。――現在我可以叫它東鐸。你可以回去回覆陛下,如果我不死,這就是絕對的真理”。

使臣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當然不可能把這句話回報給黎煜明,也不敢去如實回報。

“陛下的第三個問題:秋山半島的未來,是不是值得擔憂,我們有冇有可能被其它的勢力所吞併”?

這個問題雖然和第二個問題略有雷同,但意思卻並不一樣兒,第二個問題主要問的是陸星河與楚熊兩股勢力的發展情況,這個問題,卻是問到了所有的,有可能對秋山半島產生威脅的勢力。

巴牛不覺輕蔑的一笑:“除了我,還有誰能對秋山半島產生危險呢”?說到這裡,他極其消極的笑了起來:“但是你可以讓陛下他放心,我現在隻是個安於現狀的小農民,有自己的菜園,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果園,已經冇有什麼奢望的了。三仙島現在就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墳墓,你回去隻管跟他說:他的天下,是他的天下,我的家是我的家。就算是他的天下再好,我還是喜歡我現在的這個家”。

使臣的臉上,早已冷汗直流,他的心裡,早已把這些話進行了篩選,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說,已經被他整理得井井有條。不過,麵對巴牛,他還是顯得極其不安,在問完了黎煜明要問的話之後,戰戰兢兢的繼續問道:“奴才的差使已經結束,不知道太尉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巴牛想了想,慘然一笑,問道:“你既然是從宮中來,是否知道皇太孫的情況如何呢”?

他的這一問,實屬多餘,也莫說這個使臣不可能知道,就算他知道,皇家內院的事情,他也不敢輕易說出來,就算是對巴牛,他也不敢說。

“奴才隻是個外臣,宮中之事,並不知曉。不過,奴才聽人說,陛下請了一個極其賢淑的乳母,皇後孃娘也時常親自去看他,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這無疑是告訴他了很多事情,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是一點就透,於是爽然一笑:“有勞使臣大人了,回去待我向母親請安吧,就說我閒暇時一定親自回去”。

使臣答應一聲,退了下去,巴牛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