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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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九州,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除了秋山半島算是比較統一、相對獨立的國家而言,東鐸、鳴沙山、康樂等等,都處在極其動盪的局麵之中。首先來說東鐸。東鐸分為十二府,三十六道。京都屬於京畿府,由康樂人屈楚蕭所占領,他是繼常林之後的第二屆太守,屬於朝廷任命的,名正言順的統領。但他這個統領,也隻在京都是統領,出了京都,他就寸步難行了。先不說三十六道每一道都有自己的勢力,就是各地的土匪,也都形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鳴沙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鳴沙山是九鎮二十七堡。鳴沙山的落葉鎮由於海田所占領,他也是正規的康樂軍隊,由朝廷直接任命。其它的二十七個堡,也是各自為命,根本不聽於海田的號令。

最糟糕的,還是康樂王朝。康樂自建國以來,把自己的領土分成了三十六個鎮,一百多個堡,現在,除了大都由大和尚所控製之外,楚熊所率領的保王黨控製著五鎮,陸星河控製著包括龍石堡在內的三個鎮和十幾個堡,其餘的地方勢力,簡直數不勝數。

東鐸人的土地上,更多的還是東鐸人,鳴沙山的土地上,更多的還是鳴沙山人,隻有康樂人的土地上,遍佈著各個不同的人種。終極武器並冇有徹底抹除東鐸人和鳴沙山人,大部分平民在那場災難中逃過一劫。而這些平民,正是現在的複仇者。不過,他們現在都是各自為戰,並冇有形成一個統一的,具有一定實力的團體,鑒於這種情況,巴牛決定東征,去收複東鐸。在此之前,他召集了九軍的大都督,來谘詢他們的意見。這些人對於巴牛的畏懼與敬佩,是毋庸所言的。雖然有人提出了一些質疑,但大多數人,還是非常支援的。於是巴牛向黎煜明上表,闡述東征的必要。表文如下:

臣黎煜明,願與天下人共患難,與天下人除暴虐,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特此申表以聞。

蓋聞三黃不垂手而治,五帝有征伐之師,故炎帝有板泉之戰,皇帝有涿鹿之師。至於文王伐崇候虎,武王伐紂,近世以來,更是無一年無兵事。因此戰,即是不得已而為之,亦是天下之大趨勢。未有不戰而能保全首領,衛國衛家者。無論是被動,亦或是主動,戰爭皆不可避免。

既然不能避免,與其被動反擊,不如主動出擊。臣以為,如今人人思亂,相互不能統一,正是壯士用武之時。

東鐸,我之舊國,敵之前沿。今可先擊東鐸,以順應天意民心。東鐸若下,則鳴沙山不足為慮。東鐸與鳴沙山合二為一,趁康樂之亂,足以爭衡天下。

古人有雲:時乎時,不在來。蓋知時之難得而易失。設若我等坐看成敗,一旦三方分彆統一,必有一方成為我之勁敵,彼時再想行今日之事,恐難如人所願,就是自保,亦非易事。

臣草芥之人,受陛下洪恩,不求有功於國家,但求絕將來之禍患。依足蔽體,亦可知寒,望陛下準臣所奏,庶不負區區之心。

黎煜明最怕的事情,就是巴牛重掌兵權,所以在看到這副本章之後,隻是輕輕的把它擱在一旁,小心的用其它的奏章把它壓住,然後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繼續批閱。

巴牛的本章一連上了三次,都如石沉大海,毫無迴應。他當然知道自己父親的小心思,卻也毫無辦法。除了柳一一,柳傳誌最瞭解他的心思,這幾天見他悶悶不樂,就猜到了三四分。這一日兩個人相約飲酒,酒到七八分的時候,柳傳誌就試探著說道:“近日朝廷無事,三公九卿具得休息,相比於外麵紛紛擾擾的亂世,可以說是世外桃源,人間福地了。有這樣兒一個地方頤養天年,真是我等之幸啊”!他故意用眼睛瞟著巴牛,哈哈大笑。

巴牛已是有了幾分酒意,說話自然就不像平時那麼謹慎了。他見柳傳誌說出這樣兒一番話來,心裡老大不快,從鼻子裡冷哼一聲:“桃花易落,福地難久,從古至今,平常人家的好日子能有幾天?今日之福,將來之禍,若不能見微知著,趨吉避凶,恐怕這後禍,要遠遠大過於憂呢”!

柳傳誌既已探明瞭他的心意,也不禁長歎一聲:“賢婿啊,你我之間,本無須避諱。你所憂之事,也是我所憂之事,不過,以老夫來看,就便你我能預料到此事,言與眾人,眾人不信,說與他人,他人不聽。就是你父親那一關,也很難過得”。

“彆人信與不信,聽與不聽,我又何必在意?愚人難與共語,隻有智者可以相談。倒是我父親那裡,纔是最讓人無可奈何的”。他於是把自己如何上書,並冇有得到一絲迴應的事情,向他說了一遍。柳傳誌想都冇有想就笑了起來:“你父親還是怕你做李世民啊”!

巴牛並冇有笑,現在這種情況,他根本笑不起來。他對於自己,考慮得並不多,但他是一個機會主義者,見到極其難得的大好時機就要被白白錯過,如何能夠不著急?不但著急,簡直是坐立難安。

“我既冇有李建成那樣兒的兄長,又冇有李元吉那樣兒的弟弟,怎麼可能會做李世民呢”?他苦笑了一下,繼續喝酒。

“但你父親卻自認為是李淵,他們都有一個軍事才能極其出眾,又能夠收服天下豪傑的兒子”。柳傳誌說這些話的時候,態度極其嚴肅:“現在的問題,不是你是什麼樣兒的人,是他認為你是什麼樣兒的人”。

巴牛不禁心中一震,的確,他一直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從來冇有站在他父親的立場上來考慮。如果換位思考,他也會對自己有所懷疑。

“您說的話,我好像理解了一些”。巴牛搖了搖杯中酒,一口嚥下:“但是我卻不敢苟同”!

“噢?你還認為,他的憂慮是多餘的嗎”?

“當然是多餘的”!他憤然說道:“如果我想,那個位置我隨時都可以坐上去,我冇有那樣兒去做,並不是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而是我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柳傳誌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你真的以為,那個位置你隨時都可以做上去?也真的認為,當你坐上去之後,就不會掉下來”?

“當然”!巴牛說得斬釘截鐵,就像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自信一樣兒。

柳傳誌冷冷一笑:“你錯了”。

“我錯了”?

“不錯,你錯了”!

兩個人都用最冷漠的目光注視著彼此,就像他們在爭奪一塊兒陣地,誰也不願退縮。最終,還是巴牛敗下陣來,他把頭彆了過去,仍然不服氣的問道:“那麼,我是哪裡錯了呢?你認為我無法做到那個位置上,還是坐到那個位置上之後會下來呢”?

柳傳誌喝乾了杯中酒,笑著說道:“你根本就無法坐到那個位置上去”!他不等巴牛反駁,便繼續說道:“你也許認為你能力超群,才華出眾,並且網羅了天下的英雄豪傑,能夠讓他們為你所用。但你可知道,這一切的基礎是什麼”?

巴牛冇有回答,他不需要回答,柳傳誌的這個問題,並不是在問他,而是為了引出下麵的話題。

“是你的本性,正因為你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卻依然甘居下位,雖然受儘委屈,卻毫無怨言這種守君臣之道,重父子之情的氣節,讓所有的人都心中景仰,他們才願意依附在你的羽翼之下,而不是你的什麼雄才大略和豐功偉績。一旦你改變了初衷,還有幾個人敬重你?冇有了敬重,還有誰會追隨你”?

從來冇有人這樣兒麵對麵的對他說過這些話,這些話,就像炎熱的夏天裡,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