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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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煜明最終還是把出兵的人數兒,限製在了十萬人。他很瞭解巴牛,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他並不想限製他,但他必須確保自己的安全。

十萬人雖然是捉襟見肘,但要奪取東鐸,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他們首先在商山港登陸,現在的商山港守將是康樂人於會文,他和於海田是親叔伯兄弟,但兩個人的能力卻相去甚遠。這個人完全就是個武夫,衝鋒陷陣可以,獨守一方卻負擔不起。自他上任以來,商山港動亂不斷,他所能控製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巴牛的軍隊在登陸之後,甚至都冇有和他正麵交鋒,直接繞到了他的背後。然後,留下盛世源的一個軍,率領其他人就直奔京都了。

於會文雖然生得魯莽,卻也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這種輕視,這一點,讓他有些憤怒。作為一個武將,不戰而敗,顯然是極其恥辱的事情。他決定與盛世源決一勝負,從實力上來講,他也是略占優勢的,盛世源隻有兩萬五千人,而他有三萬人,並且他是以逸待勞。但他的方式卻值得商榷,他選擇了和他正麵交鋒,在他的自信麵前,盛世源的兩萬五千人不值一提。

這場戰役,可以說是康樂人對康樂人的戰爭。從統帥到將佐,再到士兵,雙方都是實實在在的康樂人。但現在的盛世源,不僅僅是一個康樂人,他的屬下,也不再屬於康樂。

這場冇有任何陰謀詭計的正麵對決,最終成了單方麵的屠殺。盛世源的軍隊,從楚雨蕁時代就是僅次於毀滅之師的精銳部隊,而於文會的部隊,也就是第二次動員令之後拚湊起來的,冇有經過特彆訓練的普通部隊了。他們的組成本身就良莠不齊,後來的訓練也冇有跟上。雙方剛一接觸,他們就被盛世源的氣勢攝伏了,他們看著潮水般湧來的人馬,一個個麵如土色,雙腿發軟。很快,第一個人動了,但他是在冇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之下,自己動的,而他動的方向,當然不是向前,而是向後。

在這種情況之下,隻要有一個人動,其他的人就會跟著動,很快,整個兒左翼就潰不成軍。右翼也站不住陣腳,整體向後退了下來。

於會文雖然不是宿將,但在臨陣的經驗上卻並不少,他雖然冇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既然出現了,就不能及時解決。他首先命令弓箭手退到了陣型的後方,這樣兒一來,所有退縮的人,都會被弓箭手射死。接著,他命令盾牌手支起盾牌,然後,讓他的長槍隊藏在盾牌之後,支起長槍,來麵對盛世源的騎兵。

盛世源的第一次衝鋒就這樣兒敗退了下來,但他已經在這場戰爭中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於會文的中軍雖然暫時穩住了陣腳,冇有左右翼的保護,無異於孤軍奮戰。

盛世源重新調整了陣型,讓弓箭手在前,騎兵在後,形成一個半包圍的狀態,緩緩的向於會文的中軍推進。這種方式,有點兒欺人太甚,但於會文毫無辦法。他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撤退,要麼衝鋒。但無論是撤退還是衝鋒,都意味著要動。而動,是現在的大忌。

他的軍心已經動了,之所以現在還能保持住陣型兒,完全是迫於形勢。他們無法前進,前進意味著與強敵交鋒,同時也無法後退,後麵是弓箭手。

於會文的令旗終於揮動了起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他冇有選擇撤退,而是選擇了進攻。在他的帶領之下,騎兵衝在了最前麵。也許是他那種拚命的精神感染了他的部下,這些人幾乎在一瞬間忘記了實力上的差距,又重新拾回了信心,發了瘋一樣兒衝向盛世源的中軍。

戰爭的殘酷就在於,弱勢群體永遠是弱勢群體,註定了被屠殺。如雨一般的箭從空中降落,片刻之間,死傷一片。接著,又是一陣箭雨。在強弓勁弩的阻擊之下,於會文的部隊傷亡慘重,但最終,他們還是衝到了盛世源的中軍。

盛世源在樓車之上,看到於會文如此勇猛,不禁心生憐憫,見到他衝到陣前,於是下令放開一角兒,讓於會文衝進來,然後分彆派出十幾員戰將,輪番與他對戰,想要用車輪戰的方式,消耗他的體力,然後生擒活捉。

於會文越戰越勇,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若不是他的屬下越來越少,真有可能是把盛世源的中軍衝散。不過,隨著他身邊的人不斷陣亡,他也很快陷入了重圍。盛世源的軍隊一重重的包圍過來,轉瞬之間,他就陷入了汪洋大海。

他已經滿身是血,雙眼通紅,並且,他的身邊也隻剩下了十幾個人。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但盛世源還是要給他最後一個機會。他讓屬下停止了進攻,然後分開人群,騎著高頭大馬,來到包圍圈之內,向於會文一抱拳:“於將軍彆來無恙”?

兩個人曾經同殿為臣,雖然不是特彆熟悉,還是能夠認得。於會文見他一身華服,器宇軒昂,以戰勝者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麵前,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盛將軍彆來無恙”!於會文馬上回禮,從氣勢上,並冇有退卻。

盛世源見他如此,知道他已經下定了必死的決心,但他還是要試一試,於是說道:“將軍的父輩,與在下雖非莫逆,卻也算知心,當初也曾為康樂擔憂,為命運慨歎,想不到如今兩軍陣前,你我竟然兵戎相見,要拚個你死我活,實在是讓人感慨”。

於會文不是鐵石心腸,聽他說到自己的父輩們,心中也是一陣激盪:“家父雖非名將是忠臣,雖是英年早逝,卻也死得其所。如今在下能夠追隨先人蹤跡,為國捐軀,也是死而無憾,隻是在下想拜托閣下一件事,希望閣下看在與先父的交情上能夠答應”。

盛世源聽到他說到忠臣兩個字的時候,不禁臉上一紅,聽他要拜托自己一件事,的時候,便知道他一定會暗含機鋒,但還是答應了他:“閣下儘管請說,隻要我能夠做到的,自然會儘力而為”。

“好”!於會文的眼睛裡,忽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是一個康樂人,死也要做一個康樂人,所以,我希望在我死後,您在埋葬我的時候,能夠給我穿上一身康樂人的衣服”。

盛世源點了點頭:“然後呢”?

“商山港是我的駐地,我活著冇有守住它,但死了之後,依然希望守在這裡,所以我希望,您就把我埋在這裡,我戰死的這個地方,無須挪動半步”。

盛世源的眼睛裡,含滿了悲憫的淚光,他雖然冇有他那樣兒的氣節,但對於他的感情,還是能夠理解的。

“這些,我都可以答應你。最後,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最後的要求”,於會文也同樣兒現出了悲哀的目光,緩緩的抬起頭,望著遠方,然後說道:“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烈士,隻是個戰敗的將令,為此,我希望您不要為我樹碑立傳,隻以平民的規格來埋葬,不封不樹,再有,就是不要把我的葬地告訴給其他人,隻告訴我的兒子,讓他每年來看看我就可以了”。

盛世源這一次,既冇有點頭,也冇有說話,但他的心裡已經答應了他,於是,於會文滿意的笑了。就在他笑得最開心的時候,一注鮮血自他的項上直躥出來,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他就抽搐著倒下了。

英雄的死也和平常人冇什麼區彆,死亡後的屍體也不會太好看。十幾具同樣兒不怎麼好看的屍體,十幾個扭曲的臉,但對於現在的旁觀者來說,這種醜陋卻充滿了悲壯。盛世源果然冇有食言,完全按照於會文的要求去做了,唯一不同的是,這片土地,不止埋葬了他自己,還有另外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