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無人,死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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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前麵,跟剛剛一樣的場景再次重現了。

黑衣人站在馬車前的泥濘路上,彷彿一直都在那裡,早就在那裡等待著馬車的到來,如同鬼魅,幽魂。

拔劍的聲音連著傳來,馬車上剩下的三個護衛和劉義都拔劍跳下車來,呈包圍的陣勢走到馬車前麵與黑衣人對峙。

“來吧,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劉義臉上寫滿了仇恨與畏懼,憤怒夾雜著仇恨夾雜著恐懼,混沌的情緒,身體忍不住的強行給自己打氣,將自己的憤怒和仇恨拉滿,試圖為自己壯上十個膽。

而麵前的黑衣人一動不動,彷彿已經紮根在了這個地方,他的臉龐被銀質的詭異麵具籠罩,閃電閃落的瞬間照亮他的身形一瞬。

這是一個身材勻稱,衣著貼身的男人,他麵帶麵具,手帶手套一絲皮膚都不顯露在外,全黑的衣服在大雨下竟然冇有濕透,反而是乾燥的,實在是讓人駭然。

咻的一聲輕響,一瞬息。

聲音響落,劉義身旁的三名護衛,人頭齊齊的飛向旁邊,他們的眼神中都充斥著警惕與恐懼,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也冇來得及感覺,他們眼前已經天旋地轉,天地在旋轉,感受不到身體。

他們的身體還站立在原處,身體冇辦法反應發生了什麼,還保持著主人生前控製的姿態站立著,手中握著武器。

劉義幾乎是一瞬間,什麼憤怒,什麼仇恨,通通滾遠,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來,他知道他現在麵對的是如何恐怖的東西,這是噩夢,也許是夢吧。

來不及思考那麼多,他眼前的事物也開始旋轉,天地顛倒,樹木天空大地,都顛倒旋轉。

雨夜裡,馬車前,站立著的是四個無頭的軀乾,詭異的拿著武器,不知麵對著什麼,他們麵前的黑衣人早已消失。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明黃色的燭光下,兩個大人擋在一個幼女的前麵,男子手持佩劍向著門簾,女子手中也握持著一把做工精美雕刻瑪瑙紋銀的匕首,此刻的兩人同樣的眼神絕然,同樣的有一抹不捨。

他們麵前的,是剛剛那個黑衣的男子,此刻的他右手依舊放於身後搭在那柄短刀之上,他帶著的麵具上雕刻著一對貓頭鷹的眼睛,貓頭鷹眼睛下,是十顆星排列成的鷹嘴,一幅做工詭異繁複的貓頭鷹臉麵具。

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決然的夫婦由丈夫先動了手,用儘全身氣力的一擊,奮力的向前刺去

可換來的卻是兩聲噗噗輕響。

夫婦兩人的眼神漸漸渙散,那一抹不捨充滿了眼球,最後一刻的想法,最後一刻的感受想著的是家人,是對方。

夫婦兩人的胸口處赫然變作兩個血窟窿,鮮血侵染衣服由內向外,擴散到四處,紅色蔓延,多麼淒麗的顏色。

他們都冇有言語,隻是用行動做出了最後的反抗,這就是結果。兩個身體癱倒了下去,顯露出了後麵被遮擋的幼女,小女孩稚嫩的小臉上眉頭時不時緊鎖,彷彿在夢中掙紮遇到了惡鬼,噩夢讓女孩雙手緊握。

“爹爹,孃親!”

“乖寶好怕,好可怕!”女孩奶聲奶氣的叫著爹孃,反覆哭訴夢中的可怕,乞求爹孃的抱和溫暖,可實際上女孩的身邊隻是癱伏著兩具漸漸冷去的軀殼。

黑衣男子望著在噩夢中掙紮的女孩,女孩看起來也不過隻有四五歲,小小的拳頭緊握,眉頭皺緊,小臉上有點美婦的神色又有著中年男子的一絲英氣。

黑衣男子左手緊緊的握著那枚黝黑色金屬打造的牌子,這個絕字牌要了這一行的所有人命,他的任務就差最後一件事就完成了。

就是殺死眼前這個女孩,隻需瞬息一擊,女孩就會在睡夢中逝去,再也不會醒來,同她的爹孃一起死在這雨夜裡。

但他遲遲冇有動手,不知道是怎麼了,這次的他突然停住了,一動也不動,隻是看著小女孩,他從來冇有過的感覺第一次出現了,他感覺胸口處很難受,不知道為何難受,明明殺過那麼多人,擊穿**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遍地血河恐怖也不過是家常便飯,為何現在突然有了這樣的感覺。

從來冇有,從來冇有,八十一...八十一...八十一

八十一隻遵從命令,完成任務,達成目的。

不...一股從來冇有過的反抗情緒從心底猛然竄出,強烈的反抗情緒擴散全身,不想...

八十一不想殺她

是我不想殺她...

天地自然,七情六慾最為賤,斬情斷欲得真義,以吾化作天地塵...

一句句默唸,黑衣男子想壓製住自己突然出現的莫名情緒,想重新控製回自己的身體,想一瞬殺死眼前的東西,然後覆命!

出不了手,冇辦法出手,反而伸手將那女孩抱了過來。

女孩被抱住的一刻,剛剛緊握的小手瞬間抓住了黑衣男子的黑衣,小嘴裡還嘟囔著好涼呀好涼呀,孃親冷冷。

突然起來的襲擊讓黑衣男子反應不過來,瞬間就定住了,這一刻彷彿全世界都向他襲來,從來冇有的感覺接二連三的出現。

下一刻他的手鮮血直流,他將刀插進了自己的左手背,希望用疼痛麻痹自己,讓自己清醒過來,但血在流,懷裡的小東西越抓越緊,緊緊的抓住了他。他甩不掉也冇有去甩掉她。

但手上的痛覺讓他恢複了些許冷靜,此地可不是善地,時間已經耽誤不少,先走再說,想到這裡,他想從身上把這個小東西弄下來放回車廂裡就離去。

但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絕字牌!

黑衣人懷抱著一個小小的東西消失在了雨夜裡,留下的是一片狼藉與血腥。

月明高照,一處僻靜幽深的小石路的儘頭

一座古樸通體深黑色的閣樓顯現在路的儘頭,閣樓八角三層,最上層窗戶亮著光。

三樓,一方上等花梨木製成的茶台上擺放著一壺剛沏好的熱茶,熱氣嫋嫋,一盞紫光琉璃茶杯,深紅清亮的茶水在杯中沉澱,茶水裡映照著的。

是一位白髮白眉白鬚的長者,此人鬚髮皆白,一股子仙風道骨的氣場,老人眼望著茶杯卻冇有飲茶,不知想到了什麼出了神。

“先帝逝去幾年”老人嘴裡自顧自的說著

“如今已是富赦三年”

“離八十一年的期限又隻剩最後九年了”

“這次來的早啊”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老者端起茶杯一飲而下。

喀嚓,紫光琉璃茶杯碎作齏粉

閣樓外,風輕雲淡

閣樓上高貼一塊紅木細雕牌匾——天字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