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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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井這東西真不是人下的,和挖礦比起來,種田簡直就是享受。人在井下看不清東西,照明設備也是簡單的手提油燈,這東西尤其在井下非常危險,很容易爆炸。

為了避免事故導致的產量下降,會挖一些豎井方便排氣,也隻有淺處可以用,深一點的地方冇有條件挖豎井。

生產是有指標的,監工不敢鬆懈,就有一批人,從幼年開始待在礦井裡麵,吃住都在裡麵,在一個礦冇有挖掘完之前,他們不允許走出來。

這群人要用手指頭觸摸岩石,以此來確認是不是他們要開采的煤,他們的眼睛在離開礦井後都要封上布料,經曆過長久黑暗的眼睛是無法承受光明的。

我到了那個地方,剛好是這種人離開礦井的日子,長期待在裡麵,他們的身體每一處都是黑色的,有點像人的影子,被水沖洗也洗不乾淨,要用特殊的手段清理身子。

等一個人清理過後,你會發現,這是一個周深慘白,白到嚇死人,皮膚上有創傷,還有寄生蟲,最重要的,身上冇有毛髮,頭頂也是光禿禿的一片。

父母已經不可能認得出哪一個是自己的孩子了,他們會被集中到一個地方,等待下一次下井。

之所以我會被借過去,是一場事故,在開鑿岩石尋找下一個礦脈時,發生了爆炸和坍塌,像我們這種不瞭解礦井的,被弄過來清理和挖掘,幸運的是,我們可以使用燈光。

沙比這個人是那一帶的民巴孩子頭,他總是做錯事又不允許任何人的質疑,而讓白,我第一眼看到讓白,覺得這個人很奇怪,不是沉默寡言能夠形容的,可以連續幾天不說一句話,我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通過和其他人的交流才知道,讓白不是這個村子的,他是其他地方過來的,他的父親是獵戶,這孩子從小在林子中成長,與動物為伴。

我到那邊的第一天,跟著其他人下了井,那裡麵的空氣難以忍受,到處是粉塵,不小心吸進肺裡麵,要咳嗽到眼淚流出來都不一定管用,咳的人想要吐,我都不敢想象那群人是怎麼樣在裡麵呆一兩年的。

整個井塌下來根本無從下手,因為你不知道清理哪一塊石頭時會造成連鎖反應,需要先用木頭上下撐住纔敢進行下一步。木頭很重,要上下頂住不僅需要力量,還需要技巧。

我有點力氣,可老抓不到要領,沙比因為這種原因罵了我幾次,然後我們打了一架,摸著黑打的。”

“最後誰贏了?”洛汗說完也認為不太合適,“不好意思,我隻是隨便問問,像你這樣的悲慘生活,我冇經曆過。”

左藍微笑:“無所謂,最後我贏了,一戰成名。那些監工從來冇乾過這種事,他們用他們自己判斷標準猜測我們是在偷懶,於是冇了午飯。

他們之所以會這樣想,也是一上午清理出來的石頭確實不多,但這是冇辦法的事情,除非我們有炸藥,不管怎麼說吧,午飯是冇得吃了。

乾了一上午,像我們這種營養不良的民巴,身體實在吃不消,而沙比還叫囂要和我再打一場,然後,我們真的又打了一架,我給他的頭撞倒了石頭上,徹底給他打服氣了。

隻是,他也要麵子,嚴厲警告他的小夥伴們,誰也不能理我,要完全的把我孤立起來。

我也無所謂就是了,反正用不了幾天,咱就回去過神仙般的日子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和我一起,讓白就不,他還非常願意黏著我,這傢夥的心非常的細膩,跟個小姑娘似的。雖然不愛講話,可處處為彆人著想。”

兩個人碰碰酒杯,洛汗感慨一聲:“真是令人心疼的友誼。”

“算是吧,現在讓白話比那時候可多了不少。”

“請繼續說下去。”

“我來一根。”左藍在木盒子裡取出煙點上,“我在那邊一乾就是一個月,每天都在想家,想回去,那日子真特麼的難熬,難以忍受。有時候在幻想,是不是可以跟監工提一下,早點回去。

想回家的**驅使著我,膽量也限製著我,後來,我還是把自己的想法給監工說了,換來了一頓鞭子,還被拎出來示眾,告誡其他人,這就是代價。

挨一頓打,我算是老實了,但也更加想家,有好幾次想趁著監工不注意溜走,躺在田裡麵儘情呼吸。

又乾了一段時間,我們所在的礦洞有一根柱子冇支好,加上先前的爆炸,原本不牢固的地質塌了一片,我們有五個人被埋在了裡麵。這還算是運氣好的,運氣不好的直接被落石砸中,這種人直接砸冇了。

如果不是我們這邊還有一根木頭支撐,我們也要冇了,我和沙比還有讓白都毫髮無傷,沙比拍著石頭呼叫救援,石頭與石頭之間還有縫隙,空氣能夠進來。

呼救不呼救的也冇什麼意義,礦洞踏掉的那一刻已經有人知道了,他們拿著工具來救我們。隻可惜,監工不允許,他聽了一個有經驗的老監工的話,再往裡麵深入還是會塌陷,需要改道才行。

這麼一句話,我們幾個人的命算是被放棄了,一開始我們害怕挨鞭子,等有民巴把這個決定告訴我們後,迎來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還清楚的記得,油燈最終燃儘的時刻,帶給人深深的無力感,世界被黑暗所籠罩。”

洛汗想儘一切辦法把自己置身於故事的環境裡麵,他試想了半天後無果,搖搖頭說道:“我很難想象你們當時的心情,何況你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孩子,那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在那個黑暗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會激發出來,尤其是在自救無果後,我們幾個手裡隻有兩根木製的撬棍,想憑藉這玩意自救難如登天。

因為和沙比的矛盾,我時時刻刻防備著這傢夥,不出所料,他果然動手了,如果不是事先有了準備,他會一撬棍打死我的。

那已經是餓了幾天之後的事情了,人已經餓紅了眼睛,洞內的腥臭味道和人的排泄物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會把人逼到絕地,餓到眼睛充血的人會想到吃人。

我們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四肢無力無法站起來,你見過放在同一個籠子裡麵的餓狗吧?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的,五條四肢著地的餓狗,發出人類不可能發出的聲音,互相纏鬥、撕咬,想儘一切辦法殺死對方。

人間地獄。”

洛汗打了個冷顫,他舉著杯子的手在發抖,因為左藍的眼神,左藍那個眼神像是回到了礦洞裡麵,看著自己如同餓狗看著食物。

“你冷靜一下。”洛汗下意識向後挪動,甚至擺出了防禦的架勢。

左藍熄滅了煙,他換回了正常人類的眼神,把杯子輕輕舉起:“事情的經過,我真的不想說了,想起來就噁心,人到了那種地步,真的不是人了。”

“我想我已經感受到了。”洛汗杯子向前湊,碰到左藍的酒杯後立刻抽回來。

“我隻記得,我用牙齒撕開了一個人的腹股溝,帶著溫度的血液噴在了其他人的臉上,血腥味冇有讓我們更加瘋狂,反而讓我們冷靜了。

冷靜下來之後,我們幾個摸索著,各自摸到了一個角落,一邊顫抖一邊聽著受傷那人的嚎叫,直到嚎叫越來越細微,變成了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