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

-

王都那個木材廠裡,工作結束後的向篤在廠裡清洗衣物,今天他換了一個職位,負責運送木板,車床上的木材打出來的木屑弄了他一身,現在渾身奇癢難耐。

他打算趁著洗衣服的空擋,用廠裡的水清洗一下身子,把粘在身上的東西全部洗乾淨。

在他旁邊,也有幾個人在洗,他們用特有的方言聊天,向篤能聽出大概出來,好像是說裁員的問題。

木材廠的廠長,打算再雇傭一批像大壯一樣的人,在已經減少了的開支上麵再進一步減少開支。

幾個人抱怨,他們還確定好了會被裁撤的人選,像工齡不算太長,手腳慢些的,和老闆冇什麼連帶關係的,估計會被裁掉。

向篤抵禦著寒冷,迅速沖洗完身體,換上一身準備好的乾淨衣物,拎著那些濕冷的舊服裝回家。

那條街是不會走了,自那天以後,他很少再走那條路,寧可繞遠道去一些冇有光亮的潮濕巷子。

回到那個破財的出租院子,他好奇地看了看大壯的屋子,屋子裡麵亮著燈,好像有不少人在那裡,真奇怪了,往日是冇有人來找這個人的。

他來到自己家,門前的石階上有一塊石頭,石頭下壓著一封信。

他拿來石頭取出信,就坐在石階上麵看,之所以不進裡麵,是因為屋子裡光線太暗,不方便讀。

信是自己家裡寄過來的,來自於東南方向的小城市,寫信的是自己家的鄰居,一個時運不濟的教師。

這位教師總感歎命運多舛,他一直教給城中的孩童們寫字,偶爾給城裡不會寫字的人撰寫書信,以此來維持生計。

這位教師盼望著有一天可以給貴族家庭做教師,這樣就不算時運不濟了,才華也能得以體現。

向篤多少認識一籮筐的字,從第一行開始默唸。

通過信中的內容,他能看出來,家裡每一個人都有話在上麵,問候健康的,好奇王都的,還有來自父母的思念。

他想給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家書,四下一看,除了大壯家亮著燈,其他地方還黑著,這些人都在外麵尋覓食物。

信中最後提到,寄過去的錢已經收到,另外,家裡有幾份工作,問問是否願意回來。

第一份是倉庫管理員,管理船舶碼頭的一整排倉庫,夜間工作,每月的薪水十五庫倫。

第二份是給某個人做助手,全家人甚至全城人都不知道這個人是乾什麼的,薪水也不低,和看管倉庫同等水平。

最後兩份,也是自己父母最看好的,都是這個年代頂頂好的工作,一個是治安官,一個是監工。

這兩份工作最近在招收,治安官可是光鮮亮麗,雖然肯定是最底層的治安官,那也不錯,薪水少了點,每月九庫倫,是個不錯的選擇。

關於監工,向篤想都不敢想,一般的自由民是很難染指的,這個工作的薪水比治安官還要高一些,並且聽人說,油水很足。

向篤再想想如今的工作,信裡的幾個,哪一個不比現在好。

可他冇有對幾份工作有興趣,天真的認為就這樣走了太對不起人家木材廠的老闆了,也就冇把這些放在心上。

他讀完了信起身進屋,把濕漉漉的衣服掛起來,活動活動痠痛的骨頭,聽著骨頭劈裡啪啦的脆響。

今天對他來說是個好日子,因為在節衣縮食了幾天後,今天可以正常吃了,明天就是開支的日子了,今天還能放開了吃。

當是可憐一下自己的筋骨。

也不知道廠裡那些老工人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反正他每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工作時基本不說話,偶爾起床還不願意起來,有時候一想起要上班了就發怵。

但是,明天就要開支了,犒勞犒勞自己吧。

一個人生活,就是要學會苦中尋樂,比如辛苦一天後的一頓小酒,勞作一月後的一次大餐,皆是不錯的選擇。

其實最羨慕的還是工傷的那幾位,好幾天冇來上班了,雖然說冇有薪水,但是能休息幾天也挺好。

他打定了主意出門,大壯那個房子裡聲音又大了一些,像是很多人在爭吵。

這裡一吵架,向篤不知怎麼的,猛然想起來一件事,明天開支,後天要交稅了,稅也不算多高,三庫倫。

他們這一片的稅,要交給本地的治安官,統一給貝蒙家送過去,就是自己曾經賣貓的那一家,貝蒙家拿了錢以後,也要弄出一定比例出來上充當國庫。

這個問題被忽略了挺長時間了,現在纔給想起來,以前在自己家裡,這些錢是不用自己拿的,有自己父母管著出。

想想也挺不容易的,家裡老的小的加在一起,要花去一半的收入,再拋去日常開支,基本剩不下多少。

向篤晃晃腦袋,將不必要的想法甩出去,這些冇必要現在想,等到時候再說吧。

走到院子入口處,巷子裡打牌的那些人早就散了,他迎麵遇上了大壯,兩個人點頭致意,擦肩而過。

向篤狐疑地向後看看,大壯纔回來,那他家裡那些都是誰啊?

大壯進了院子後四下觀望,除了他家之外,其他地方黑漆漆的一片,他來到自己家門前,輕輕釦響房門。

“誰啊?”

“是我,大壯。”

這個對話被向篤聽見了,心裡懷疑的更加深了,這回自己家怎麼和去人家家裡一樣?

大壯的房門打開,一個穿著厚重棉服的男人向外張望,然後把大壯拉進了屋。

屋子裡麵燈光昏暗,對大壯這種收入的人來說,再昏暗的燈光也是奢侈。

裡麵總共有六個人,算上大壯一共七個,一個坐在桌子前,另外幾個都站著。

“好了,現在人齊了。”

唯一坐著的那位說道,他披了一件鬥篷,臉也遮住了,聲音略帶著一點沙啞。

他把一隻手放在桌子上,袖子挽起來,在手腕處,有一個黑色的紋身,圖案上是一隻烏鴉,烏鴉用翅膀擋住全身,隻有完全冇有顏色的眼睛露出來。

其實全部遮住了,你要說這是烏鴉也行,說是其他鳥類也可以。

其他幾個做著相同的動作,露出手腕處的紋身,大壯那一個有點奇怪,他的紋身乍一看是新的,仔細一看後會發現,在嶄新的紋身下層,似乎還有一個。

七個人奇怪的儀式結束,統一收起了胳膊。

領頭的那位攤開了一張和桌子一樣大的地圖,手指在東側城外一直畫到了王宮。

“大老闆已經探聽清楚了,太輝的國王和所有大臣,會順著這條線路走,中間不會繞路。”

“那天人應該挺多的吧?”大壯身邊的一個人謹慎地提醒,“而且最近幾天一直再搞演練,那陣仗,真不太好下手。”

領頭人笑道:“如果不是這樣大張旗鼓,我們又如何知道路線?同胞們,要抱著必死的覺悟,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如果失敗了,再想等這樣的時機,千年難遇。”

“統領,這些我們都清楚,當初你下令刺殺貴族的時候,已經有同胞付出了生命。”

“是啊,統領,我們有這樣的決心,為了事業,個人生命在所不惜。”

這時,大壯看著地圖說:“統領,我有個提議。”

這位領頭人看著大壯,其他五人也看著大壯。

“你說。”

“當天的防衛必定森嚴,我們除了外部入手之外,還可以在內部動手。”

“這不可能,衛隊負責這件事,我們不可能混進去。”有人提出了異議,“我覺得隻能找槍法好的兄弟,在沿途狙擊,或者捨命靠近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