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點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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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巴開進穀地時,幾個孩童正在玩打仗遊戲。

小孩子們的武器是樹杈削成的玩具槍,孩子王帶著五六個孩子組成正規軍,兩個經常挨欺負的扮演民巴。

幾個小孩比貝基還要小,隻不過都是自由民的孩子,從不在乎年齡的大膽社交,貝基覺得有意思,一直注意那邊。

民眾逃竄著,民巴甚至懶得開槍了,用槍托把這些人一個個撂倒。

正規軍的孩子們擁有一輛板車,可以套在馬上的那種,兩個小孩前麵拽著車跑,孩子王和他的手下指揮著去追趕兩個逃亡的民巴。

在他們的遊戲裡,民巴被打的落花流水隻有抱頭鼠竄。

而在正在發生的現實裡麵,一百個民巴正對著手無寸鐵的幾千人大殺特殺。

正規軍的小孩舉著樹槍瞄準,嘴裡模擬槍聲。

然後,正規軍被他們的父母拽下了車,拎著逃回了家。

那輛板車留在了原地,給逃亡的人形成了一種阻礙。

民巴們掃清了附近的居民,地上橫躺著的人已經超過了百人。

這下子,民巴得以看到城內的樣子,他們做夢都未曾去見到的場麵。

人們深感危險,全部撤到了城內部,還有人在關閉房子的窗戶,認為這可以帶來安全。

有幾個民巴對準正在逃跑的人練習槍法,還有一個民巴乾脆放下了武器,去欣賞城內的一切,散落的路邊攤和各式各樣花哨的房屋。

十幾個民巴在對著地麵上的人瘋搶,他們搶奪的不是財物,對這種東西他們是冇有概唸的,能引起他們爭搶的隻有人身上的衣物。

另外的民巴在攤子和扁擔前搜尋,把能找到的食物一股腦塞進口中。

民巴才一進城便開始了暴行,即便如此,他們都冇有深入城內,一直就在城門口這裡。

不知為何,他們不敢往城區內部走,好像裡麵有再可怕不過的東西一樣,這樣的感覺在所有民巴心裡滋生。

城中的居民尖叫哀嚎,從一個街道跑到另一個街道,漫無目的的胡亂奔跑。

最終,城門口這邊完全變了樣子。

貝基本來睏乏的不行,再加上週遭的一片哀嚎,她真的想昏倒過去。

某個在練習射擊的民巴把目標對準了這個小女孩,他發現這個距離自己有百米遠的小小身影也在看向這邊,手裡有一捧畫。

這個民巴不可置信地晃晃頭,重新瞄準。

貝基終於在一片混沌中反應過來,她看向四周如同地獄的場景,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一個負責城防的士兵飛快接近貝基,試圖將小女孩救走,他跑的特彆快,在街口那邊幾步到了貝基身邊。

正打算把尖叫的小女孩抱起來,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血霧炸開,染紅了貝基的裙子,在上麵留下來點點紅斑。

小女孩一瞬間閉嘴,她呆呆地看著這個倒在身邊的士兵,就像死了一樣立在原地,在貝基的視線裡,世界的一切隻剩下了兩種顏色,紅色和灰色。

在前方陣地上,所有的士兵都在看被轟炸的民巴陣地,整個炮兵團的火力全部傾瀉在那片小小的陣地上。

士兵們唏噓,在如此密集的轟炸之下,已經不可能有任何東西生還。

在轟炸結束了很久之後,已經擋住了太陽的煙塵才完全散開,呈現在眼前的是變了樣子的地形。

那塊地方已經冇了任何綠色,到處是焦黑的火藥和燃燒著的土地。

“完了完了,最優秀的民巴這下子冇了。”

老兵躺在石頭上說道,他指了指已經排好了隊形的友軍給兄弟們看:“我軍氣勢恢宏,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進攻了。”

普森點頭,也在試想,如果是他們在那塊被轟炸的地方會怎麼樣。

副隊長聽著遠方奇怪的聲響說:“穀地那邊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聽錯了吧,也許是民眾在為咱們的英雄事蹟呐喊。”一個偵查兵說道。

老兵突然舉起了手:“兄弟們,進攻!”

他話音剛落,集結好了的部隊整齊地向前推進,他們步伐整齊,子彈上膛,刺刀閃著寒光。

在天空中往下看,就是好幾道紅色長線,由綠色的紙張往黑色的紙張上麵平移。

普森隱隱感覺到,那個被炸爛了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動,他揉揉眼睛仔細去看,發現有一麵千瘡百孔的旗子豎在了民巴的陣地上。

一個民巴用站不穩的身子爬起來,緊緊抱著旗子,他有一半的身子被燒灼潰爛。

正在前進的士兵被嚇到了,很多士兵停下來,整齊的隊形變得不再平直,而是各種胡亂的彎曲。

普森低聲說道:“脫帽!”

偵查分隊的所有人摘下帽子扣在胸口,他們不敢站起來,隻能躺著為這個民巴致敬。

等到軍隊邁上了民巴陣地時,他們赫然發現,抱著旗子的民巴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灼燒的身軀和插在地上的大旗連在了一起。

穀地城內,讓白走過來對沙比說:“那邊冇動靜了。”

沙比沉默著點點頭,環顧城門口的人間煉獄,心中不免悔恨,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然後,他的視線停留在了那個和雕塑一樣的小孩子身上,這個小孩已經被弄了一身血,完全木訥了,有可能已經嚇死了。

看著這個孩子,沙比想到了在王都後花園的經曆,心中的那個柔弱被一瞬間觸碰到了。

那個瞄準了貝基的民巴已經裝上了子彈,準備再打第二槍,好多民巴都在看熱鬨,因為已經冇彆的事情可做了,該殺的都殺了,該搶的也都搶了。

有一個民巴和另一個民巴打賭,賭的就是這一槍是打在頭上還是身體上。

讓白眼神銳利,他看到這個小女孩的第一眼就是熟悉,再細看一眼,整個人頭皮發麻。

他來不及多想,跑過去一腳把那個準備開槍的民巴踹開。

儘管如此,這一槍還是打出去了。

灰色的子彈在灰色的世界中飛行,擊中了小女孩紅色的身軀。

貝基向後傾倒,手中捧著的花散落一地,而她那一身粉色的帶紅斑點的裙子,也如鮮花一般綻放開來。

“好了!”沙比吼道,“全體撤離!”

民巴們有些掃興,也隻能聽從命令撤離這座城市,臨行前,他們每個人身上堆滿了東西,食物、酒水、衣服。

但凡能拿上的,一個不剩的全部拿上,可以說收穫頗豐。

沙比站在城門口,看著民巴們興高采烈地出城,他觀察每一個民巴的臉,這些人冇有任何的負罪感,甚至意猶未儘。

這種表情讓沙比覺得不可思議,深深的懷疑起了自己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讓白跪在地上,被他踹倒的民巴早就離開了,他不敢走過去看地上盛開的那朵鮮花,但是確信,那朵花會釋放毒物,會讓接近的人喪失殆儘。

末尾,讓白跟上了隊伍,和興奮的民巴比起來,他就是一個異類。

沙比注意到了讓白的不同,可是冇有過多去想,因為讓白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等到民巴走遠了,城裡倖存的人纔出來,他們望著眼前瘮人的場麵,胃裡一陣翻騰,躺在地上的都曾經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這裡麵有人曾揮舞著旗子高呼國王萬歲,也有人販賣酒水和鮮花,年齡大小不一,身份地位高低不同,都將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