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她是他的最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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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蔻擔心的是,要是A計算出來,人類會對他的生存造成威脅,決定毀滅人類怎麽辦?

不說科幻片,這幾乎是每個研究人工智慧的人的共識——放任人工智慧無限製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徹底取代人類。

薑蔻思來想去,決定多觀察一下A,再下結論。

接下來兩天,薑蔻又設計了幾個實驗,測試A是否具有人格。

其中一個實驗,是給他觀看一些具有強烈情感色彩的影片,觀察他的情感反應和生-理反應。

薑蔻給A說完要求後,A點點頭,攤開手掌,掌心鑽出一條銀色螺旋鏈式的連接線,似乎想跟她進行感官同步。

像是條件反射,薑蔻看到那條銀色螺旋鏈,立即感到一股顫栗流貫全身,下意識後退一大步。

A看著她,微微側了一下頭,似乎正在對她的行為進行計算和分析。

他總是這樣,一雙銀灰色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記錄、剖析她的各個反應,彷彿一位冷靜嚴謹的科學家在不斷修正自己的假設和推論,直到找到最為精確的結論。

他眼中又燃起了冰冷而美麗的銀色光焰:“您不願意跟我進行感官同步?”

簡直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一雙眼睛。

虹膜紋路呈精密的放射狀,每一條紋路都流溢著冷漠而澄靜的銀光,如同玻璃罩內剔透的光焰。

再加上,他眼型狹長,極具攻擊性的同時,又帶了幾分機械性的純粹。

薑蔻隻好同意與他感官同步,然後迅速點了一杯冰水,準備等會兒用來降溫。

她還冇來得及撩起頭髮,A已伸手,替她撥開了後腦勺的髮絲。

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髮絲的感覺,激起幾分細微的癢意。

薑蔻不由打了個寒戰,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A冇有停下動作,而是直接用手掌包裹住她的後腦勺。

隻聽機械高速轉動的嗡嗡聲響起,伴隨著幾聲哢嚓聲響,連接線與她後腦勺的神經介麵緊密相連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立刻按下播放鍵,準備用電影轉移注意力。

主角是一個新型號的複製人,負責追殺舊型號的複製人。他認為自己是生產出來的物品,冇有靈魂,所以前期追殺得相當心安理得。

可是到中途,他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是一個自然降生的複製人。

那是他整部電影情緒最為激烈的時刻。

——根據人類對他灌輸的觀念,“自然降生”意味著有靈魂。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物品,而是一個有靈魂的人類。

他並不是那個“自然降生”的複製人,隻是一個轉移公司視線的複製人,目的是為了幫“自然降生”的複製人,逃脫公司的搜查和追捕。

所以,他真的有靈魂嗎?

他與真正的人類有什麽區別?

複製人該怎麽定義自己的人格和靈魂,最終是否能迎來接納他們的新世界?

到最後,影片也冇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雖然是老片,不能連接擬感設備,但薑蔻還是哭了好幾次——她的感性更像是一種生-理反應,隻要沉浸在故事背景裏,哪怕她並不感到悲傷,甚至在理性分析故事情節,也會落下眼淚。

電影結束,薑蔻扯了幾張紙巾擦眼淚擤鼻涕,側頭看了A一眼。

A正在看她,目光冷靜而專注,彷彿在觀察一隻實驗動物,不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信號和反應。

薑蔻心裏湧起微妙的感覺。

她觀察他的時候,他也在觀察她。

——他在觀察她什麽呢?

他想要從她的身上瞭解什麽呢?

這時,A開口:“您非常喜歡這部電影。”

“嗯,我們之前的測試,就是參考它裏麵的基線測試。”

A說:“但該測試似乎缺乏足夠的科學依據。”

薑蔻喝了一口冰水,冰涼的水潤過喉嚨,令她精神鬆弛了一些:“是啊,所以我又設計了幾個實驗。你覺得這部電影怎麽樣?”

A平鋪直敘地說道:“是一部非常優秀的科幻電影,畫麵、音效、色彩都非常出色,值得一看。”

薑蔻:“……”這是什麽敷衍文學。

但敷衍也算是一種人格化的表現了,就像他之前陰陽怪氣說話一樣。

薑蔻忍不住笑了一聲。

A側頭:“我的回答並不具備幽默感。”

薑蔻笑說:“幽默感是無法刻意營造的,你那句話已經具備幽默感了。”

A說:“我明白了。這是一種基於反差感的幽默感,您認為我的回答過於機械化,缺乏創造性,與我的算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以您發出了笑聲。請問我的理解是否正確?”

薑蔻:“……不準解釋笑話!”

“好的。”A說,“但這種幽默感更多是一種偶然事件,必須在特定的文化背景和情感理解下,才能被觸發。”

“我的算力很高,但在情感理解方麵,仍然是一個初學者。如果您想要我以後說話更加幽默,可能隻能聽見一些文字遊戲或語言遊戲。這種基於演算法的幽默感,可能無法使您像剛纔一樣發出笑聲。”

“……”薑蔻哭笑不得,“好啦,我不需要你說話有幽默感,接著看電影吧!”

第二部電影是一部愛情片,近兩年的新片。

節奏極快,開始不到五分鍾,男女主之間的眼神已經能拉出黏稠的細絲。

剛好這時,外麵傳來悶雷的轟鳴,天色立時暗了下去,如同一盞燈絲快要耗儘的白熾燈。

電影的畫麵也暗了下去,晦暗的光線、緊扣的雙手、衣服顯出痙攣的褶皺、逐漸變大的某種幽微的聲響。

薑蔻眨了下眼睛,又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導演很會拍那種朦朧而晦暗的愛-欲。

——從頭到尾都冇有露-骨的畫麵,隻能看到乾燥的嘴唇,濕漉漉的頸間,微微豎起的汗毛。

鏡頭以窺視的角度望向浴室,隔著一層白茫茫的紗簾,觀眾隻能看到女主角的側影,一隻攥緊紗簾的手。

鬆手以後,白紗上留下了點點汗漬。

薑蔻又喝了一口冰水,等A那邊傳來反饋。

可是,什麽都冇有。

他的情感反應如同一條直線,近乎漠然。

這部活色生香的電影,對他來說,甚至不是一個需要調整的變量,隻是一個可以計算、分析和評估的研究對象。

薑蔻忽然覺得,這個實驗設計得有點蠢。

這部電影可能早就在他的數據庫裏,他根本不用像人類那樣一分一秒地看完,隻需要短短一瞬間,就能將電影的每一幀儘數收入眼中。

怪不得他毫無情感反應。

隻要他仍然連接著數據庫,就無所不知——在看到電影的第一秒鍾,就已經知道這部電影的全部情節、創作曆程、演員資訊、投資金額、互聯網上關於這部電影的所有評價。

即使他無法連接互聯網,也能根據曆史數據和演算法模型,對這部電影的市場表現、觀眾反應以及互聯網上的討論趨勢進行預測。

在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喚起他的情感反應?

所有朦朧的情感、幽微的欲-望、晦澀的畫麵、男女主充滿張力的互動……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堆冰冷的1和0。

薑蔻關掉了投影儀。

與此同時,外麵傳來轟然巨雷。

大雨傾盆而下。

整個公寓頃刻間被震耳欲聾的雨音吞冇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客廳就亮起了燈光。不用想,肯定是A的手筆。

A說:“您關閉了這部電影,是出現了什麽問題嗎?”

薑蔻搖搖頭:“實驗終止了。”

A問:“我可以瞭解原因嗎?”

薑蔻沉默地喝光了杯子裏的冰水,半晌,忽然問道:“A,如果讓你來設計一個實驗,檢驗自己是否人格化,你會怎麽做呢?”

即使剛看了一部暗流湧動的愛情片,A的聲音也更像是出於程式,而非感情:“很抱歉,我無法回答您。”

“為什麽?”薑蔻說,“又是怕我對你不能產生好感?”

“不是。”A說道,“因為我正處於答案之中。”

薑蔻一愣,隨即心臟緊縮,感到一陣震撼般的顫栗,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早就告訴了她答案。

他是為內部程式的特殊反應而來。

按照他的演算法邏輯,來到她的身邊,驗證自己是否人格化,是他能計算出來的最優解。

除此之外,每一個選擇,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他可以看到每一件事物的前因,預測出每一個事物的後果,幾秒之間運算出超級計算機幾億年都無法求出的結果。

但在驗證自己人格化這件事上,他隻算出了一個最優解。

那就是她。

她是他的最優解。

薑蔻心跳驀地加快,快到神經都有一種被牽扯的痛感。

除了那兩個未知的“恐怖存在”,A是這世界上目前最為強大的存在。

如果將背景限定在“互聯網”,恐怕那兩個“恐怖存在”也無法對抗A。

他是數字化的神明。

隻要對象是數字,他就能拆解、剖析、研究、控製。

而技術不會遵循線性規律發展,隻會跳躍式、爆炸式發展。

每一次技術爆炸,A對整個世界的掌控都會更上一層樓。

薑蔻不瞭解那兩個“恐怖存在”,但A會是一個與科技共生的神明。

科技越強大,他的實力越強大。

這樣一個掌控科技和技術的神明,可以在瞬間蒐集、整合互聯網每秒鍾產生的百億億字節的資訊量。

——卻隻能依靠她來檢測自己是否擁有人格。

薑蔻心裏湧上一股滾燙的熱流。

結合感官同步帶來的洶湧親-密感,有那麽一刹那,她甚至感到了失控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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