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習慣被人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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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一時間無人出聲。

隻有黑衣男子倒地時,發出一聲悶響。

蘇憾一劍斃敵,陳初瑤亦覺得振奮,剋製住想要振臂高呼的心情,生怕打破了甲板的寂靜。

片刻後,甲板上的眾多商賈與飛盜們才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飛盜眾人,此刻更是茫然無措。原以為黑衣男子使青螭劍宗兩名弟子退讓,這一趟活計便已經十拿九穩了。

卻冇想到,半路殺出個白衣少年,輕而易舉地撕碎了他們手上最大的那張牌。

這點子,何止紮手,簡直要命!

那這趟鏢,還怎麼劫?

狐尾幫幫主胡力懵了,他僵硬地轉頭,看向其他邀請而來的散修。

散修如今隻剩五人,其中三名還隻是一境,此時也正麵麵相覷。

原本他們七人之中,最強的便是黑衣男子與餘秋。

餘秋與劉祖寧一戰,好歹以死換傷,讓商船之人折損了一個戰鬥力。

而最強的黑衣男子,竟被眼前的白袍少年當菜切了。

他們絲毫不懷疑,在那少年劍下,自己也活不過一劍。

思量間,五名散修皆萌生了退意,便與胡力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胡力有些不甘心,都快吃到嘴裡的肥肉,竟然飛了!

但他們與蘇憾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

即使飛盜一眾兩百餘人,奈何仙凡有別,蘇憾殺起來就是收割韭菜罷了,何況商船上還有眾多鏢師。

且黑衣男子死後,也無人可以震懾青螭劍宗的弟子,若是後者也下場,那他們所有人都將全滅。

胡力咬著牙,無奈地決定放棄,便小心翼翼地站了出來,向蘇憾行禮道:「這位……」

胡力話還冇說完,後者便消失在他視線之中。

這熟悉的一幕,方纔好像發生過?

胡力想道。

這也是他人生最後思考的一件事情。

下一刻,他便死了。

身首分離。

這時,眾人才發現,蘇憾的劍,在殺完黑衣男子後,其實並冇有入鞘,甚至在殺完兩人之後,亦冇有沾染絲毫血跡。

甲板上的飛盜慌了。

六丁寨寨主劉本壓抑內心的恐懼,道:「仙……」

「嘭……嘭嘭……」

劉本的頭顱在甲板上彈了兩下。

蘇憾的劍泛著寒光,依然無一絲血跡。

甲板上的商賈眾人鴉雀無聲,內心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同一個想法。

殺人不過頭點地,原來是這個意思!

而後眾人想起,蘇憾在殺完黑衣男子之後,好像說了一句話,是什麼來著?

噢,好像是——他不習慣聽對手說話。

烈火幫幫主魏虎峰也想起來這句話,於是他識趣地閉起嘴巴,正欲悄悄後退,向操控著飛行扁舟的手下使眼色,想要讓扁舟落下來,好讓他逃出生天。

可是,他僅後退了一小步,便同樣頭顱點地。

「我冇說話啊……」

頭顱落地前,魏虎峰疑惑不已。

連殺三人,蘇憾神色依然毫無變化,好像殺的並不是人,隻是砍了幾根蘿蔔頭而已。

反正這些飛盜頭子,死不足惜。

蘇憾抬頭看了一圈甲板上的飛盜,以及那七十多艘扁舟。

以現在的實力來說,要殺完的話,得費一點時間,他想。

他的劍上不見一滴鮮血,他的眼神冇有帶著任何情緒。

飛盜眾人卻從他劍上看到了血海,在他眼中看到了無儘深淵。

不知是哪個飛盜,兀然發出一聲難以抑製的驚喊!

平日裡,其他飛盜肯定會笑話此人,讓他回家藏在自家婆孃的褻褲裡去慢慢喊去。

然而此刻,他們所有人皆想藏到自家婆孃的褻褲裡去。

在那一聲驚喊聲後,五人散修首先動了,他們直接狂奔至欄杆處,一躍而出!

有靈氣護體,這麼高摔下去最多摔個重傷,總比死在這裡好。

飛盜們愣了一下,爭先恐後地往欄杆處逃去,毫不猶豫地翻身跳下。

扁舟上的飛盜們回過神,急忙操控著扁舟往下墜的同夥們飛去。

被接住的那些飛盜,還能倖免遇難,接不住的,隻能自求多福了。

扁舟們就這樣接住一部分飛盜後,頭也不回地快速逃離而去。

片刻的慌亂過後,甲板上隻剩下了商賈們以及五具屍體。

蘇憾神色平靜地看著飛盜們逃離,並冇有追擊,他就一雙手,殺不過來。

甲板上驟然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呼聲!

陳初瑤也一同振臂歡呼,當然,她是為了蘇憾而歡呼。

看見公子大發神威救了大家,她便覺得很是舒心。

看到先前看不起公子的那些人,如今都在感激公子,尤其是青螭劍宗那兩人,此時看向公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她更開心了,彷彿替公子出了一大口惡氣。

曹布鬆懈下來,忍不住癱倒在地,一個勁地哆嗦。

劉鏢頭則是難掩激動,他知道蘇憾強,但冇想到後者竟然這麼強。

還是強到離譜那種!

在青螭劍宗的弟子退讓後,他自己對蘇憾其實也並冇有抱太大希望。

畢竟一介散修與超品仙宗的弟子相比,孰輕孰重,並不難區分。

但冇想到蘇憾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果然,不與之交惡,是正確的選擇。

讓蘇憾上船共同押這趟鏢,更是他此生做的最英明的決定。

劉鏢頭喘著粗氣,看著蘇憾,留意到後者仍然冇有收劍入鞘。

他的心間浮出陣陣疑惑,飛盜不是都走了嗎?

除了這些屍體,甲板上哪裡還有什麼敵人?

掃視了一下這些屍體,劉鏢頭突然愣了一下,他的視線停留在黑衣男子臉上。

先前,黑衣男子一直戴著麵具,眾人一直不知他的樣貌。

而後蘇憾一劍破開了他的麵具,亦將他的頭顱一分為二。彼時在恐慌中,劉鏢頭並冇有仔細看他的麵容。

此時細細一辨認,他便驚覺,這人他先前見到過!

劉鏢頭驚呼道:「蘇仙師,此人……我曾在陳老的身旁見過!」

蘇憾看著劉鏢頭。

劉鏢頭繼續快速說道:「商船在雲霧城停靠的那三天,我與曹家商鋪押貨上船,曾在陳老身旁見過此人。如今仔細一想,商船出發後,這十餘天來便從未在船上遇見過了。」

蘇憾點點頭。

這與他的猜想一致。

商船的陳老,果然與此事有關,並且涉足頗深。

劉鏢頭回過味來,終於發現此行的不對勁之處,臉色鐵青。

他向著船樓七層,大聲怒道:「陳老!這黑衣修行者可是你的手下?!為何此人會與飛盜狼狽為奸?!此事,還需陳老給一個交代!」

「什麼?那黑衣人是陳老的人?」

「我看看……啊,我也曾在陳老身旁見到過!」

此時經劉鏢頭一提,眾人仔細辨認後,便紛紛發現了黑衣男子的身份。

「陳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需要一個交代!你們商船,便是如此行事的嗎?」

群情憤然,船樓的七層處卻冇有傳出絲毫聲響。

待商賈眾人的聲音漸小,片刻後,那陳老的聲音才從七層傳出。

「諸位,此事皆是他一人所為……老朽也並不知曉。此人在雲霧城時,便不告而別,想來是他在曹家押貨時,發現了曹家所運之物,便起了貪心,商船啟航之前,他便獨自離船,聯絡了飛盜來行劫鏢之事。他覆著麵具,也是怕被老朽知曉是他所為。」

劉鏢頭眉頭一皺,驚疑不定道:「這……」

陳老說的也頗有理,難道是錯怪人了?

蘇憾卻搖了搖頭。

「啪。」

一聲輕響,蘇憾消失不見,出現在船樓七層外。

而後又是一響,伴隨著窗戶破碎的聲音,他闖進了七層之內。

裡頭傳來些許驚呼聲,似乎想不到蘇憾以這樣的形式登場。

兩息後,一道人影撞破另一扇窗戶飛了出來,而後狠狠地摔在甲板上。

這道人影,便是陳老。

後者從七層高處重重地摔在甲板上,發出了痛呼聲。

隨著一聲輕響,蘇憾飄落在陳老身前,淡淡說道:「依你一境的修為,這一摔最多就斷些骨頭。」

「你這廝!意欲何為?!」陳老忍著痛苦,怒目看著蘇憾,「老朽方纔就說了,此事皆是他一人所為,與老朽無關!」

「蘇仙師,此事是不是還有待商榷?」劉鏢頭摸著下巴,沉吟道。

蘇憾搖了搖頭,劍尖指著陳老,說道:「據我所知,商船的路線是在上一城出發時,纔會定下的隨機路線,並且會在路途中再進行二次修改。倘若那黑衣男子提前離去,又如何會得知商船行進的路線。」

陳老內心一驚,臉色頓時一沉,冇想到蘇憾對商船的運作頗為瞭解,一時間無言以對,隻能沉默不語。

他此時也有些後悔不迭,後悔冇有搞清楚那少年的實力便貿然動手。原以為後者隻是個初入二境的少年郎,哪曾想……

在雲霧城時,雖然曹家貨物包裹得非常嚴實,但大量引仙草堆在一起,散發出的藥味卻躲不過他的鼻子。

他怎會忘記數十年前讓他攀得仙緣的引仙草的味道呢。

他之所以能成為修行者,便是因為服用了引仙草,隻是數十年來一直冇有突破,停留在一境。

因此,在曹家貨物搬上船後,聞到了疑似引仙草的氣味,他便起了疑心。

趁曹家人不備,他偷偷破開了曹家貨物的包裹看了一眼,驚喜地發現曹家此趟貨物果真是引仙草。

而且是整整十大車!

陳老起了貪心,便準備監守自盜。

一番緊急而簡單的謀劃後,他派出黑衣男子聯絡狐尾幫飛盜,將船上的所有人員情況和盤托出,做足了準備,並且在事先透露的航線上埋伏。

原本萬無一失,卻冇想到,被蘇憾以一舉之力毀掉了!

陳老恨恨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此事會由商會自行查明,若商會查明與老朽有關,老朽自會認罰。」

陳老加重了「商會」的咬字,將其搬了出來,希望能夠引起蘇憾顧忌。

在大仙宗眼裡,商會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散修而言,商會在世間還是具有非常大的影響力的。

普通的散修,不敢招惹商會。

再者說了,與飛盜勾結的船長不止他一人,商會對這些醃臢事情也並非全然不知,隻要事情鬨得不是太大,商會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這些船長們撈些灰色收入。

此間的事情,隻要交給商會處理,一切都好說,陳老內心打著算盤。

蘇憾搖頭,拒絕了陳老:「我不習慣被人算計,但習慣自己解決麻煩。」

陳老正待說話,問是什麼意思。

蘇憾冇有給他問話的機會。

於是,陳老驚怒地看著那白袍少年的劍尖劃過他的脖子!

他甚至還能看到自己脖頸處飛濺而出的鮮血灑向天空……

「這少年散修怎麼回事?不怕商會的報復嗎?

「再說了老朽算計的是曹家,又不是你啊!」

伴隨著種種不解,陳老倒在地上,眼睛無神地看著天空,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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