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幕 星與花(二)

-

一進門芬格爾就迅速地計算了安珀館裡的人口,路明非則數明瞭龍蝦的頭數,得出重要的結論,這是一場以吃為主的社交活動,慷慨的主辦者凱撒為每個人都準備了一條澳洲龍蝦,這些渾身赤紅的大傢夥趴在冰上,後背打開,露出一身晶瑩的白肉。

芬格爾和路明非立馬揮舞刀叉甩開膀子猛吃,其實可以用“猛虎下山”四字來形容。

陳墨瞳坐在一旁看著大快朵頤的路明非,無聊得用叉子不斷戳龍蝦肉,忽然問他:“愷撒怎麼冇和你對起來?”

路明非一口嚥下嘴裡的食物,“可能是愷撒對強者都有的尊重吧,我也不太清楚一箇中二病人的想法。”

“中二?”諾諾咯咯笑起來,“這說法挺有意思的,確實貼切。”

鈴聲割裂了安珀館大廳裡的空氣,忽然間零零散散的客人都停止了說話,所有的的燈光同時亮起,滿廳寂靜,客人們早都識相地退到了不同的角落裡準備舞會。

路明非站起來,理理西裝上的領結,清清嗓子,伸出手,對麵前的女孩做了一個標準的請舞動作。

“師姐,來支舞怎麼樣?”

“你今天很美。”

“好啊。”諾諾像盛開的花般展顏,“但我要最耀眼。”

“那就乾掉他們。”

她拉住路明非的手旋轉起來,一場華麗的舞蹈拉開帷幕。

諾諾輕盈得如同一隻紅色的鳳尾蝶,瑪麗珍踏在大理石地麵上,鞋麵折射耀眼的光輝,路明非想到灰姑孃的那雙水晶鞋。

他們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練了多年,晚禮服飛揚起來,修長的小腿線條柔美,折射光影繚亂,悠揚的小提琴迴盪在大廳裡,路明非覺得這是這輩子加上輩子最流暢的探戈,就連和零跳的那次都比不了。

他甚至可以感受的到女孩的鼻息,夾雜著她身上縹緲的香水味撲麵而來,左手握著諾諾,右手輕輕搭在她腰上。

諾諾的手纖細柔軟,讓人不想鬆開,路明非思維又開始發散,難怪他看那些武俠小說裡形容女子的手有幾十個名詞,要是這放在小說裡男主人公白袍小將路明非能摸上女俠“紅頭髮穆桂英”諾諾的手,給金庸古龍來寫起步就是洋洋灑灑幾百字來充分描述如何如何,接著再寫白袍小將七上八下的心理變化雲雲……

“PorUnaCabeza,中文名《一步之遙》,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爾的作品。看過《聞香識女人》嗎?”諾諾問他。

路明非點點頭,說起來全部得益於陳雯雯的熏陶,文學社有時也會組織觀賞經典電影,這一刻他突然無比感謝陳雯雯。

“裡麵有這首曲子作為配樂,這是首高貴的曲子,傲視一切。”陳墨瞳看著路明非的眼睛,忽然又露出那種小巫女的笑,“所以就要最耀眼啊!”

“曲終,我旋轉3600度,拉住我!”諾諾身上的氣勢突然變了,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的照做,終曲的餘音中,彆的女孩都靜止下來,陳墨瞳卻冇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絢爛燈光下優雅的身影在他麵前起舞旋轉,播散開的裙襬如同孔雀的尾羽,她在每個旋轉的間隙中看向路明非。

這一瞬間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無論是柴可夫斯基筆下的天鵝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雲散天下的絕唱來形容,都絕不誇張。

路明非猛的伸出手,緊緊抓住了諾諾掌心。

終曲結束的最後一瞬,諾諾完成了她的完美謝幕,路明非也同時把她拉了回來,時間分毫不差,天造地設般的默契,路明非知道自己又用錯詞了,但他就是不想改。

紅色的晚禮服裙襬垂下,如同煙火的餘燼,諾諾目光迷離地盯著路明非,拍拍他的頭,“舞技不錯。”

掌聲,清寂有力的掌聲,愷撒鼓起掌來,跟著他,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掌聲就像是一片暴風雨,暴風雨中紅色的魔女高傲到了極致,那些穿白裙子的女孩是都很華麗了,但是冇有一個人能壓住那個威風凜凜的女孩。

回到餐桌坐下,芬格爾還在猛吃。

“好久冇有跳舞了啊!”芬格爾口齒不清地說,“我入學的時候曾經是年級的貓王誒!”

“師弟你跳的也很好,但比起我來還是差了一點。”芬格爾臭屁道。

“得了吧貓王兄,你聽見小烏鴉‘呱——呱——"地在天空中飛過的聲音了嗎?”路明非翻了個白眼。

“舞蹈暫告一段落,現在請學生會主席凱撒為我們致辭!”學生會副會長卡倫站在二樓的平台上敲了敲麥克風。

議論路明非的聲音低落下去,無論這位S級新生多麼華麗耀眼,畢竟凱撒纔是這個學院裡當之無愧的明星人物。

凱撒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侍者,沿著樓梯上到二樓,接過麥克風。他掃視下麵所有的人,像是皇帝檢閱他的軍隊。

“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學院的時候非常失望”凱撒頓了頓,“因為這裡人太多了!真正的精英,永遠多不會是大多數!”

但是凱撒忽然笑了,笑容和煦可人。“感謝諸位的到來。因為所有被邀請的客人,無論你們是來自山頂校園還是山穀校園,都是精英,我們加圖索家的客人,”凱撒豎起一根手指,“也隻能是最優秀的!”

“路明非,”愷撒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路明非抬頭,看見愷撒遙遙地向他伸出了手,“請上來和我站在一起,你有這個資格。”

路明非站起身,走上旋梯,站在愷撒身旁。

“很好!我學生會又添一名精英中的精英!”愷撒攬著路明非的肩膀,無比中二地大聲說道。

路明非此時隻覺得尷尬的想到處找屎吃,愷撒拉著他又發表了幾句感言,然後就示意來賓們可以繼續晚會了。

路明非走下階梯,來到餐桌前準備吃點什麼。

“真無聊誒,接下來又是一群人的社交環節了。”諾諾在路明非背後淡淡地說,路明非回頭,她把雙手抄在懷裡,靠在一根立柱上。

“咱們出去玩吧?”路明非朝諾諾揚了揚眉毛。

“好啊,你想去哪裡?”諾諾露出一副很有興趣的表情問。

“山頂。”

和諾諾來到安珀館後門,路明非把布加迪威龍停在這,銀灰色的跑車暴露在街燈下,整台車遙控啟動,車燈閃爍,發電機沉重的轟鳴像是龍吼。

“你開車吧,我跳舞跳累了。”諾諾拿過路明非手中的遙控打開布加迪的硬頂敞篷,摘下自己的高跟鞋,蹦進車裡,坐在副駕的位置上。

“我擦,還能這樣?”路明非撓撓頭,“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熟悉這車?”

“富家小姐的基本修養啦。”

路明非坐進車裡,抓住方向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天空,沉默了一會兒。

“你在乾嘛?”諾諾懶懶地問。

“在思考我是該開快點還是開慢點……”路明非一腳踩下了油門。

在他的慘叫聲中,輪胎和地麵摩擦帶著一溜青煙,布加迪彷彿脫韁的野馬那樣躥了出去,諾諾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摘下束髮的銀簪子咬在嘴裡,解開了一頭長髮。

“還是開慢點好了……”

布加迪出了校門,拐上公路,山風迎麵吹來,一道環山公路從門前經過,遠眺出去,山穀間層層疊疊的針葉林,在風中起伏,像是黑色的波浪。

“這個校園雖然叫做山頂校園,但是並不在山頂,在半山腰,山下是火車站和山穀校園。”諾諾說,“你也經常去山頂玩嗎?”

“嗯。”

“不信,那你說說山頂上有什麼。”諾諾狐疑地看著路明非。

“星星。”

“誌同道合了!”諾諾揉揉路明非的頭,把他髮型弄亂。

“師姐,我開車呢,彆鬨。”路明非不滿,“還有這髮型我可是搞了老久。”

諾諾又開始笑。

山路上冇有其他任何車,車燈照亮的隻有一個又一個轉彎的指示牌,一圈圈的盤旋,像是冇有儘頭,他微微扭頭看了一眼諾諾,諾諾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頭歪在一邊,麵容安靜,瞬間世界安靜美好,發動機的轟鳴聲似乎也低沉下去。

現在要他沿著這條盤山公路開到天上他也冇啥意見,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其實上輩子也有很多時間,都在他於高樓上等待落日中消逝了,他作為冇有存在感的人平生隻恨時間多的無法消磨,身邊還冇有一個喜歡的女孩。

哦,好像有,但是那個女孩從來就不屬於他。

所以這樣真的很好了,簡直棒得無以複加,一定要改變那些悲慘的結局啊,路明非心裡雀躍著。

“哥哥,幫你助力一下如何。”旁邊有人淡淡的說,一個清晰的男聲。

路明非嚇了一跳,扭頭看見路鳴澤正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按著膝蓋。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聲不吭就忽然出現?好像鬨鬼你知不知道?”路明非猛打方向盤過了一個急彎,對小魔鬼說。

“記得有人對你說追女孩子需要什麼嗎?穿的精神一些,音樂、花和漂亮的表白詞。”路鳴澤完全不理會路明非的嘮叨。

“衣服就這樣吧,雖然是租來的禮服,但畢竟也算穿著正裝,音樂的話哥哥你練了兩個月的吉他可以派上用場了,表白詞需要我幫你想嗎?”

“彆彆彆,讓我專心開車,剛剛差點摔死。”

“既然這些都幫不上忙,我幫你送花吧?“ShoeTheFloers”,哥哥你知道怎麼用,不過,一個小時之後才能使用,而且僅限於今晚。”路鳴澤說,“這次我祝你好運,儘情去綻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