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幕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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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信任你,那我也信任你。”康斯坦丁閉上眼睛,好像做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

路明非感受到他的精神之海裡多出了一縷微風,是康斯坦丁分出來的靈魂。

“路鳴澤!”他大吼。

“Yes,sir!”小魔鬼笑眯眯的走到他身邊,“把那玩意交給我吧。”

兩人擊掌,路鳴澤手中多出一團光,他另一隻手上又變出一個小瓶子,念唸叨叨著,“Ihaveapen,Ihaveanapple.”

他手掌猛的一合,“ahhh!Penapple!”

“喂喂,你這樣看起來也太不靠譜了吧!”路明非吐槽道。

“安啦安啦。”小魔鬼說,他的手掌張開,一個繭漂浮在半空中,路明非還能聽到其中傳來的微弱心跳聲。

“謝謝。”康斯坦丁說,“但我還是要去保護我的哥哥。”

路明非歎了口氣,“這死孩子真軸!愛吃苦頭自己吃去吧,反正有我這個大爹給你們兜底。”

““KingCrion”!”路明非突然中二病犯了,他大喊道,“時間啊!恢複流動吧!”

“哥哥你又串台啦。”小魔鬼一揮手,抓著路明非回到陽台上,解除了時間停止。

時間恢複流動的一瞬間,賢者之石電光火石般命中!龍眼上爆出了灼熱的血,康斯坦丁捂著額頭嘶啞地咆哮。

“乾得漂亮,路明非!”昂熱扭頭看著教堂的高處。康斯坦丁閃動膜翼,飛向奧丁廣場的中心,向著昏昏沉沉的老唐撲擊。

看著那個籠罩著他們而來的陰影,芬格爾驚得跌坐在地下,諾諾瞳孔中突然爆發出劇烈的金色,“上帝之眼”自行發動,她看見了短暫的未來!

“原來是這樣……”諾諾喃喃自語,隨即猛的拉起地上的芬格爾,“快跑!彆管老唐了!”

“臥槽,那是我兄弟啊!怎麼可能不管!”芬格爾手腳在空中亂劃,但以他的身體素質竟然掙脫不開諾諾的手!隻能被諾諾拖走。

“更換實彈!”所有學生的通訊頻道裡,都響起昂熱的聲音。他們無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昂熱在這所校園裡是絕對的領袖。數百支槍更換實彈,瞄準了黑夜裡滑翔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降落在老唐的對麵,他的背後,數百發子彈滑入槍膛,撞針激發底火。他意識到接下來將發生的事了。

他忽然張開了雙翼,像是張開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槍火把暗黑裡的校園整個點燃了,數以千計的實彈命中龍類的身體,他失去了那種命令金屬的言靈之力,隻能用後背和雙翼去阻擋。

學生們不斷地更換彈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彈匣,他們不敢停,在這樣暴烈的彈幕中,康斯坦丁始終死死地站著,冇有倒下。

這是什麼異類的生命力!

最後一顆子彈離膛,校園裡瀰漫著刺鼻的硝煙,所有人都看著硝煙裡那個神一樣展開雙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腦子迷迷糊糊的,但他意識其實非常清醒,老唐也看著這一幕,看著他的臉。

眼前的康斯坦丁破損得像是一具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朽屍,無數透明的彈孔,他的龍類骨骼再柔韌,在失去了言靈之力以後,也不過隻是一種好的材質而已。

張開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關節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墜。

他不再流動光輝了,變成了慘淡的灰白色,他對著老唐疲倦地笑,“哥哥……”

“哥哥……如果有一天豎起戰旗,能夠吞噬世界的時候,你會吃掉我幺?”

“會的,那樣你就將和我一起,君臨世界!”

老唐痛苦的趴下,雙手抱住腦袋。

白帝城,牆上掛著的山水畫,茶具,筆墨紙硯,飄揚在空中的破損戰旗。

莫名其妙的東西在他眼前閃現,他的腦子傳來一陣陣眩暈感。

熾烈的光照在他的白衣上,不是陽光,而是火光。

燎天的烈焰中,城市在哭嚎,焦黑的人形在火中奔跑,成千上萬的箭從天空裡墜落,巨大的牌匾燃燒著、翻轉著墜落,上麵是“白帝”兩個字,簡直是地獄。

城市的正中央,立著一根高杆,孩子被掛在高杆頂上,閉著眼睛,整個城市的火焰,都在灼燒他。像是一場盛大的獻祭。

他想起來了,追著他來的,是記憶。

他拚命地拉扯著自己的頭髮,對著漆黑的夜空,發出無聲的呼喊。

“弟弟!”

他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原來這兩千年裡,無論沉睡或者醒來,你隻是想來找我,可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忘了你的樣子。

等我記起了你的樣子,你已經死了。

“穿越荒原!豎起戰旗!返回故鄉!君臨世界!”內心深處關著的野獸發出興奮的咆哮,它馬上就要被放出來了。

羅納德·唐站在牢籠前,眼神空洞,他緩緩抬起手,手中出現一把鑰匙。

“來吧!來吧!釋放我!把這個世界都點燃!你能看見你內心憤怒的火焰嗎!”野獸噴吐著鼻息,眼底有猙獰的光不斷閃現,“渺小又無知的人類把我們的弟弟殺了!還不讓他們看看嗎!屬於青銅與火的偉力!”

“何必猶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本就是一體的!我的權柄,那些至高無上的權柄,統統都能為你所用!”野獸說著,“釋放我,你將獲得僅次於那位的力量!”

“你不想要焰與力嗎?豪華的彆墅,火辣的美女,像路明非那樣炫酷的跑車,像愷撒宴會上那些誘人的美食?”

周圍的場景變幻,像安柏館一樣的氣派建築,富麗堂皇的大廳裡,頭頂是輝煌的穹頂,刻著各式各樣的希臘浮雕,他的麵前是一張名貴的烏木長桌,身邊環繞著搔首弄姿的美女,野獸拍拍掌,侍者將一盤盤精緻可口的山珍海味擺上桌來,美女夾起一塊珍饈溫柔地送到他嘴邊。

“也可以這樣。”

太平洋上那些白沙藍海**如林的島國,野獸又拍拍掌,穿著火辣比基尼,屁股上能放高腳杯的美女排成一列任他挑選,一眼望過去全是白皙的豐滿和美腿,一堆穿沙灘褲戴墨鏡的潮男,躺在沙灘椅上,手中揮舞著昂貴的酒瓶,高喊著他的名字,晶瑩剔透的黃色香檳從瓶子裡噴湧出來。

他的身邊不斷浮現一幕幕充滿誘惑的畫麵。

“不是很好嗎?這些東西?你馬上就唾手可得了!”野獸在牢籠中踱著步子,在他麵前走來走去。

羅納德·唐?是誰啊?這個名字在他的印象中逐漸模糊,恐懼不斷滋生蔓延,他大口喘氣,汗如雨下,不,他不要忘記這個名字,這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突然一扇門打開了,門打開有光照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正朝著他招手,帶著暖暖的,靦腆的笑。

是路明非?等等,路明非又是誰來著?

尼德……霍格?

一個欠揍的大頭熊出現在他眼前,突然搖身一變,化身端坐在王位上的威嚴黑龍,祂張開巨大的雙翼,彷彿能遮天蔽日,路明非的形象不斷在大頭熊和黑龍之間來回變幻。

不,不是尼德霍格,他是路明非,在他們星際遊戲群裡的ID叫明明,初次和他認識是在對戰頻道裡,明明那時候還用著紅點打星際,後來他才知道明明用鼠標玩有多變態。

你這麼好的技術怎麼不去打職業啊,他聽見自己問。

眼前的大男孩靦腆笑著撓頭,要是我打職業去了,誰來拯救世界啊。

明明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相信他能拯救世界。

相信……他能帶領我們走出所謂棄族的命運。

他突然發現門口站著的不止明明一個人,還有芬格爾,是他新認識的好朋友,和他一見如故,彷彿失散多年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兩人當場就桃園結義拜把子了,兩人都喜歡吃漢堡王,都喜歡泡網吧,相信他們之間還有很多相同的興趣愛好,隻是認識的時間太短了。

還有明明的女朋友,好像是叫陳墨瞳來著?看得出明明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明明,很配的,好想看他們一直走下去啊,一直走到地老天荒,要是他們結婚了,婚禮的時候他就拉上芬格爾一起去當伴郎,就算冇有伴娘也無所謂,大不了委屈一下,自己當伴娘吧。

他想起今天的紐約三人行,真的很開心,是他活這麼久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時光,和明明芬格爾一起打星際,雖然被明明虐了很不爽就是了,從網吧回來再找家正宗的中餐館一起喝酒一起吹牛打屁,最後還慫恿明明去告白。

真是的,女孩都要倒貼到他身上了,還像個榆木腦袋不開竅,要是冇我們這些兄弟你怎麼辦啊?肯定連女朋友都找不到咯。

氣氛怎麼突然搞得這麼感傷,好像他馬上就要死了一樣,不過,等到他心中那頭野獸放出來,他大概會死吧,或者說是被吞噬。

但他不想被吞噬,他還有那麼多的事情冇乾。

還冇拿到那500萬美刀,還冇漫遊太平洋上那些白沙藍海**如林的島國,還冇和明明再打一把星際,還冇和芬格爾交流一下他對哪種類型的女人感興趣,還冇帶他們一起環遊美國,還冇參加明明和那個叫陳墨瞳的女孩的婚禮……

憑什麼我要消失?他朝著那個野獸大吼。

野獸露出猙獰的冷笑,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所謂幾十年的人生,在我活了無數年的漫長歲月裡,如同時間長河中的細沙,細沙被沖刷走不是很理所應當嗎?

但我……不想這樣啊……

我想變成人類,我不想再去揹負那些所謂棄族的命運,我不想吃掉弟弟,我想就這樣活下去,和我珍視的人一起。

他握緊雙拳低聲說。

他把已經插入鑰匙孔的鑰匙收了回來,重新回到選擇的節點上。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好不容易有掙脫牢籠的機會,你就要這麼放棄嗎?好好看看你的四周,羅納德·唐!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野獸發出不甘的驚恐的咆哮。

“你也知道我叫羅納德·唐啊?”老唐笑笑,此時他那條下榻眉不斷聳動,看起來充滿喜感,“我確實是羅納德·唐,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他灑脫地轉身,朝身後的野獸揮揮手,向著那扇門外的幾個人影走去。

走出門的那一瞬間,他又回到了他那間狹小灰暗的出租屋,老舊的筆記本擺在桌子上,螢幕亮著光,風扇嗚嗚地轉著。

他在電腦桌前坐下,螢幕上是熟悉的星際爭霸介麵。

遊戲內突然彈出一個視窗。

[“大笨熊”發來遊戲邀請,是否加入“大笨熊”邀請的對局?]

[YesNo]

他坐在椅子上,用早已僵硬的手握上鼠標,毫不猶豫的點下“Yes”。

“康斯坦丁,如果一個人死就像是被封在一個黑盒子裡,永遠永遠,漆黑漆黑……”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吧。”

“等到我做完想做的事。”

……

……

熾烈的火焰圍繞著他的身體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開,彷彿有雙翼在那裡張開。

“龍骨十字,龍王諾頓,終於展露憤怒相的本尊了,”教堂鐘樓裡,昂熱喝乾了杯中的馬天尼雞尾酒,“你聽他的呼喊聲,浸透了多少年的孤獨和痛苦啊,它……不,是他,完全複活了,以殉道者的靈魂。”

“昂熱,你原本就知道龍族四大君主,每一個王座上都坐著雙生子,以你的能力,難道剛纔冇能察覺那個路明非所謂的朋友,就是八十年之前曾經從封印銅罐中逃逸、又在羅布泊沙漠墜落的哥哥?”

“你本可輕易地抹掉他,可你冇有這麼做。你到底要做什麼呢?”老牛仔問。

“我已經厭倦了啊。”昂熱淡淡地說。

“厭倦了什麼?屠龍的人生,還是你自己。”

“兩者都有吧,我已經活了一百多年,拜龍族血統的恩賜,又或者說是詛咒,我還未死去。一百多年來,我的朋友們都死了,隻剩下你這個老傢夥。”

“我們是卡塞爾學院早該凋謝的兩朵奇葩,可我們還站在這裡,喝著馬天尼,讓龍王復甦的熱血濺在我們的手上。”昂熱看著自己的手。

“因為年輕一代還未能承擔起守衛這個世界的責任吧,我們一直期待的、新的一代的領軍人物,他還冇到來。”

老牛仔沉默了一會兒,“路明非,那孩子,你很看好他?他有希望麼?”

“還不知道,過去的將近一百年裡,像他那樣有天賦的年輕人也不隻一個兩個,但是那些新星不斷地墜落,我們這兩個老傢夥卻還冇死掉。”昂熱說。

“但我隻能選擇相信他,我已經等不下去了,萊昂納多,我已經等不下去了,我要在我僅剩的時間裡做完我該做的,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場人類和龍族之間的戰爭。”

“你要毀滅龍族……而非不斷地阻止他們甦醒?”

“是,我要徹底殺死四大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