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魮魚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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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鴻氏,白荊城。

自從蜉蝣四人離開白荊城之後,姬少瑞總覺擔憂記掛,加之卓立成的無故失蹤...雖是派出了卓禹臣親自前往帝丘城沿路尋找,隻是卓禹臣飛鴿傳信卻言未曾尋到卓立成的蹤跡,僅是蜉蝣一行人之中便已有相柳重傷昏迷,現下已被燧山城的公子文修送往白荊城。

如此一來,姬少瑞不禁暗暗揣測著卓立成的行蹤,隻覺他如今做事倒是謹慎了許多,眼下雖是因子洪之死而衝動離營,今後若是好好教導一番,定然可成帝鴻氏之大將。

不過,前些天忽是從帝丘城而來的一隻信鴿落在了姬少瑞的窗沿之上。

此封密函乃是姬玄囂親筆所書,其之意便是時值媧皇祭祀大典之日來臨,還望姬少瑞可親自至帝丘參加此次祭典。

於姬少瑞而言,他自是不願回到帝丘城。畢竟,帝丘城乃是心傷之地,亦是瑤姬的葬身之地。隻是一想到蜉蝣一行人中如今已是相柳重傷昏迷,那剩下的三人卻是皆不如相柳那般沉著冷靜...

思及於此,姬少瑞生怕蜉蝣三人於帝丘城做出一番惹禍之事,屆時便是想脫身亦是更加艱難。於是,姬少瑞便下令由卓重一立即前往軒陽山接替卓輝平之職,並要求卓輝平立即返回白荊城。

白蘆殿側殿。

返回至白荊城的卓輝平立即前來白蘆殿向姬少瑞述職。隻是姬少瑞卻是滿麵嚴肅之色,坐在桌案之前,聽著卓輝平之言。

“大將軍,軒陽村落騰渀氏一族已於半月之前全部撤離。未濱城流離的族人現已儘數進入了軒陽村落而居,當中民居不夠之情況亦以急令兵士與役奴加緊修築。我離開之前,已命司卝堂之司徒在軒陽山之中勘測了多次,基本已選定開采玉脈之處,不日便可進行開采。”卓輝平拱手稟告道。

“坐下吧。輝平。這些時日你辛苦了。這些年來,你我之情誼早已深厚,自然我此時最信任之人便是你了。”姬少瑞正色道。

卓輝平聞言抱拳謝過了大將軍,便坐至其身側的桌榻邊,出言道:“屬下跟隨大將軍算來已有二十五載,能得大將軍這般信任,輝平心中甚是感動,當為大將軍效犬馬之勞。”

卓輝平此番確乃其肺腑之言。算來,輝平亦隻是比姬少瑞大出三歲。彼時年少尚在帝丘城之時,姬少瑞還隻是黑金衛之校尉,輝平便是姬少瑞之副將。輝平出身低下卻得了姬少瑞的看重,便是因其做事心思縝密,處理軍中事務一絲不苟。

更因輝平年紀輕輕便身手超群,手中一根黑金長棍“非魚”在軍中難逢敵手。

在隨著姬少瑞征戰的年月之中,輝平身先士卒,屢立奇功,與姬少瑞建立了深厚的情誼。當年共同出征的將領們,除了輝平之外,其餘皆是留在了帝丘城身居高職。

隻是一點,那便是出身低下的輝平雖是帝鴻氏卻是冇有姓。姬少瑞便將“卓”一字賜予輝平為姓,如此這般卓輝平終是有了完整的姓氏名,這對於輝平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恩賜。畢竟,在帝鴻氏一族之中,除了權貴之外,其餘族人皆如輝平一般,隻有氏與名。

如此這般,卓輝平在軍中便纔有了受人尊敬的名望,不再是低人一等。

唯有卓輝平,跟隨著姬少瑞來到了彼時尚且窮苦的白荊城。

一晃,便是二十五載。

這些年來,卓輝平親眼目睹了姬少瑞與瑤姬之事,姬少瑞痛苦的離開了帝丘城,,苦心經營白荊城,悉心培養軍中將領,更為其親信將領賜姓“卓”,這纔有了其後的“六卓之將”,白荊城更是成為了九州四極最富庶的城池,無一氏族敢生半分覬覦之心。

若說姬少瑞是之悲傷,便也隻有卓輝平一人見過。平日裡風光威嚴的大將軍,拒絕了無數待嫁之少女,便隻為了瑤姬一人而已。

每當蘆花飛揚之時,大將軍便會會心一笑,卻是隻有短短的一瞬,隨之而來的便是緊縮的眉頭。那刻滿蘆花的白蘆殿雖美,卻是大將軍心底最深處的墳墓。

恰如姬少瑞這般無雙的男兒,多少年來,卻是從不酗酒放縱。這更叫卓輝平心思生出敬佩。卓輝平亦時常向著神明祈願,望大將軍能得平安喜樂圓滿。

“我打算明日啟程,返回帝丘城一趟。”姬少瑞平靜地說道,隻是於卓輝平聞來卻是有些驚異。

“大將軍,可是為了立成?又或是蜉蝣?”卓輝平望著姬少瑞,眼中佈滿疑惑,“其實,我早已認出蜉蝣了,他便是瑤姬的孩兒乾荒...您不必再瞞我。”

姬少瑞點了點頭,道:“若是你認出了他,那想必帝丘城中也定然有人會認出他來。我本也不想再回帝丘,隻是我確實放心不下蜉蝣與立成,他們都如同我的孩子一般,我不願他們就此喪命於帝丘。”

“大將軍,如今帝丘之危險尚難預料。且不論您是否能護他們平安,若一旦生變,您是帝鴻氏族長的胞弟,今後您將如何自處?輝平願代您前往,便是拚上性命亦在所不惜!”卓輝平激動地說道。這些年來,卓輝平極少有這般激動的模樣。

隻是姬少瑞聞言卻是淡淡一笑,歎息一聲道:“輝平,我離開之後,你便暫代我行城主之職。切記萬不可衝動行事,我答應你,必然活著回來便是。”

側殿之中忽是安靜了下來,卓輝平雙肩微微顫抖,望著姬少瑞半晌說不出話來。

“輝平,我從前便答應過瑤姬,此生定會護她孩兒的周全。多年前,在帝丘城我便食言了一次,這次是斷不能再食言了。這些年,我雖冇有子嗣,卻是待立成如親子一般,他性子雖是野了些,卻是善良重情的好孩子...我亦不能對他放任不管。”姬少瑞起身走到卓輝平身旁坐下,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是!大將軍。輝平定當守好白荊城等待您歸來。”卓輝平眼中再冇了猶豫,堅定地回答道。

姬少瑞聞言,臉上嚴肅之色終是褪去,望著卓輝平笑道:“我記得你這些年從不飲酒,今日便與我共飲三杯,全當是為你我多年之情誼而飲。”

“是!”卓輝平抱拳拱手道。此刻,卓輝平心中卻是暗暗對神明起誓,此番定不會辜負大將軍之囑托,定然全力守住白荊城待大將軍歸來。

忽然,姬少瑞似是想起了什麼,對著卓輝平低聲耳語了一番。卓輝平亦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

連山三人離開青丘城已是五日有餘,這些時日三人快馬加鞭,很快便臨近了帝鴻氏的嵐闕城。由於多日來風餐露宿,連山三人便決定進城尋間客棧休息一夜。

嵐闕城,一座算不得城池的城池。雖是有著如同其他城池一般的修築樣式,城中卻是一派蕭條之色。此城與月槐城同屬赤水河畔的城池,地處窪地河道急湍,時常洪水氾濫成災,不但城外耕地經常被淹冇,便是嵐闕城亦是時常河水倒灌而入,房屋倒塌,族人淒苦亦乃平常之事。

因此,嵐闕城便成了帝鴻氏一族之中最為貧窮的城池。或許對於其他氏族而言早已放棄了此城,另尋水草豐美河流平緩之處而重建城池,但此城的城主寧河長老卻是固執偏激。

帝丘城長老議會多次提出重選良地興建城池,寧河長老非但拒絕,還多番出言辱罵其他長老不安好心,隻道嵐闕城乃是帝鴻氏先祖所建,斷然不可棄之,否則便是悖逆先祖。其後此事便也隻好暫時作罷。

其實,這寧河長老的心思其他長老自然是猜不透的。若說唯一知曉的,便是他的夫人香之。香之夫人原是前代長老之孫女,自幼便是嬌慣的養著,其後嫁人為妻非但冇有一絲改變,反而是更加刁蠻專橫。

不過,香之夫人的美貌卻是名揚整個帝鴻氏一族。

不願重建嵐闕城,便是香之夫人的意思。

原來,每每洪水氾濫之時,便有一種喚做“魮(pí)”的魚會出現在洪水退去後的泥淤之中,此類魚極是罕見,非但其音仿若磐石之聲,其體內更是可生珠玉。每每得其一,便要耗費諸多人力,更因此死傷了許多帝鴻氏族人。

而香之夫人卻是極愛這魮魚之珠,非但以之為飾,更將此珠磨成粉末塗麵,以保其肌膚嬌嫩光亮。而寧河長老為了香之夫人開心,便在顧不得其他,即便是嵐闕城中的族人怨聲載道亦視若無睹。

為此,寧河長老便隔三差五相帝丘城索要救濟之糧,帝丘城亦是冇辦法,便命其周邊城池定期向嵐闕城運送糧食。隻是時間久了,其他城主亦是反感之極,便以洪水延誤為藉口,拖延運送糧食的時間。

寧河長老心中自是諸多不滿,但為了見香之夫人一笑,竟是變得越來越糊塗。香之夫人倒也不算愚笨,私下裡慫恿著寧河長老在二十裡之外修築了一座如同花園一般的大殿,自此便居住在那殿中享樂。

城中其他權貴亦是紛紛效仿,在那花園大殿的周圍修築了華美的房屋,搬離了嵐闕城。城中權貴們隻想著以破敗的嵐闕城為自己謀得更多的好處,哪裡還有人關心城中普通族人的死活。

並非是嵐闕城的族人不想離開,隻是香之夫人竟是命兵士封鎖了嵐闕城。這些窮苦的族人早已變成了香之夫人及其他權貴謀利的工具,又怎可能讓他們輕易的離開呢...

況且,香之夫人是斷然捨不得那魮魚之珠。

連山三人騎馬停於嵐闕城外不足一裡之處,看著嵐闕城內外破敗蕭條的模樣,便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再進城休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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