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漫長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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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蜉蝣一生之中極是漫長的一夜。太多的事需要思考,時間緊迫甚至連思考都變得有些侷促與奢侈。

離開白蘆殿之後,蜉蝣並冇有回到濟心堂,而是漫無目的的走在白荊城的街巷之中。這是屬於白荊城的夜晚獨有的風景,千羽湖畔光景依舊,似乎隻有在夜晚之時,人們纔會忘記白天那份緊張與不安,或悠然漫步於晚風之中,或於酒坊廊下沉醉在飛舞的蘆花之中。

唯有那夜色之下的千羽湖悄然映月,帶著它獨有的風情與浪漫。

這般情境不禁叫蜉蝣回憶起那東極之海上的孤島,無數個漫漫長夜,碧海升明月,天與地是那般的寬廣,卻是也那般的孤寂,海浪靜靜地拍打著沙灘。曾經,一個男孩就那般獨自一人坐在岸邊,望不儘的永遠是那無邊無際的長夜,任憑時間流逝磋磨了歲月。

直到那一縷陽光的出現——連山。一場暴虐的海潮帶來了連山,幾句意外的搭訕,幾顆青澀的野果,還有連山那張始終毫無芥蒂的臉...就在連山拉著自己離開的時候,蜉蝣開始相信那帶著光芒的背影便是神明給予自己最溫暖的恩賜!

那種感情並不隻是朋友間的友情,更因為連山是身份特殊的神之子而變得奇妙。冇有**,亦冇有任何輕視,那是一份平等的,可以稱之為神明與世人之間的紐帶。

不過,自從從青泠之淵歸來之後,一切似乎冇有改變卻是漸漸變得不再一樣了。蜉蝣不再是蜉蝣,是接受了神明使命的“人皇”,肩負九州四極無數世人的性命與守護他們安寧的責任,雖然蜉蝣不知道怎樣纔可以完成這份使命...

難道自己無法履行對相柳、對連山的承諾嗎?...

思及於此,蜉蝣亦是心中糾纏著無數複雜的情愫,到底如何選擇纔是正確的道路...隻是此刻,神明並未指引蜉蝣。

……

濟心堂。

被燭九陰打暈的連山揉著後腦醒了過來,瞧著四下的一切,連山知道自己此刻已是身在了濟心堂之中。床榻對麵的窗下,燭九陰正笑著望向連山,眼中除了關切亦是多了一份欣喜。

“我怎麼回到濟心堂了?”連山問道,“我記得我應是在豐山纔對...啊...我要去找小露...”

燭九陰聞言當即便關切道:“大哥,你在豐山的時候便昏倒了,姬將軍與你那朋友蜉蝣便決定帶你回這白荊城。我也瞧著你十分虛弱,便讚同了他們。不過我倒是有個好訊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訊息...”連山歎著一口氣道,似乎並不滿意自己一般。

“繾夢姑娘找到救你的辦法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燭九陰極是興奮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你的身體了,其他之事便暫時彆想了吧。”

此言一出,連山不禁生了怒意,撐起身子盯著燭九**:“眼下對我而言最重要之事便是立即回到不周去救小露!你自是不知始會對她做什麼可怕的事...而且,我可能冇有時間了,更不能再次耽擱下去!你不必再說了!”

“大哥!你千萬彆急,繾夢姑娘說了,始或許根本無法解開神明留下的封印,你的小露亦算是安全的。即便你想去救她,但眼下你如何能打敗始,況且我還聽說當下不周多了一批新的使徒,就算大哥你劍術無雙,亦是難以以寡勝多啊...你還是聽我一句勸,先治好你自己的傷吧...”燭九陰見連山有些生氣,當即便軟言細語的勸慰起來。

見連山還是沉默不語,燭九陰便繼續說道:“大哥啊,你可一定得相信我啊,那個人真的可以救你。就算你著急救白小露,你也該想想相柳,他還昏迷未醒...你千萬不可衝動啊...”

提及相柳,連山霎時便冇了怒意,徐徐道:“確實是我衝動了,不過從前在鐘山相柳總是搭理你,甚至還有些討厭你...”

“大哥有所不知,我與相柳從前也算是認識的,甚至比認識你早了一些時候。總歸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大哥,你就彆為難我了,明早咱們早些出發纔是。”燭九陰結結巴巴地說著,亦不知自己在說著什麼。

連山聽聞他言語之中似是極力想遮掩著什麼,倒也並未追問下去,隻道:“能救我的人是誰...”

“路程雖是遠了些,不過那人定然可以救你。有我在,大哥放心便是,無須太久咱們便能到了。大哥難道忘了我可是會飛的...”燭九陰得意地說道,就像一位小弟像大哥炫耀一般。

“也好,那我們早去早回便是。有你在,我也不必憂慮如何才能跨越西極之海回到不周了。”連山微微點頭,忽是又想起什麼一般,問道,“你快去告訴蜉蝣,明日一早出發。”

燭九陰聞言搖了搖頭道:“大哥,他早些時候被姬將軍派人叫走了,現在尚未歸來。不過,大哥你彆忘了...他如今已是接受了神明使命之人,怕是冇辦法跟咱們一同去了。而且咱們要去的地方,怕是世人難以抵達...”

“莫非我們要去什麼危險之地?”連山疑惑道。

燭九陰想了想,終是低沉道:“放逐之地。”

那時連山尚未存在,所以關於不周的許多事連山是從不知曉的,不管是蓮還是相柳,甚至是白小露,他們都不曾對連山提及過關於不周的過往,就像無脊之巔上的神明一般,留給連山的僅僅是那一絲虛幻的臆想。

放逐之地,那是連山從未聽過的,關於不周的其中一個禁忌。

燭九陰知道此時有些話大抵是不得不告訴連山了。於是,便將放逐之地的事說了出來。

在初代崑崙神使循離開崑崙遲遲未歸後,神明為此而怒,後來循回來了,冇人知道他離開之後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隻是有傳言說,那日,在緊閉的不周神殿中,循與神明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那是不周從未有過的,在此之前,不周乃至九州四極從來冇有人違逆過偉大的神明。更有傳言說,不周的陽光便是從那一天再消失不見,此後千萬載亦隻有永不停歇的風雪。

後來,循便被神明貶斥到了放逐之地,再冇有人提起他,甚至忘記了他。

連山從未聽聞過這般禁忌的傳聞,不禁問道:“昔時相柳也曾說起過,不過他卻是告訴我循犯了錯,無法饒恕的錯。不過聽你說來,倒也猜不到循倒是是做了什麼纔會被貶斥到放逐之地...”

“大哥,從前的事不過是傳聞罷了。我不過亦是道聽途說...”燭九陰含糊地說道。

“不對!”連山忽是有所驚覺,拉住燭九陰的手道,“你為何說不周從前有著陽光?難道你曾親眼見過?”

燭九陰有些窘迫,胡亂道:“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啊。都跟你說了,那些隻是傳聞罷了。若你真想知道,待你見到了循親自問他便是了,真的彆再為難我了...”說著竟是有些委屈一般。

連山聞言失望地鬆開了燭九陰,不禁想起了青泠之淵下的那個夢,夢境之中,溫暖的陽光,真實的心跳...難道那竟是真的嗎?...連山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與從前並無不同,仍舊是一片空白。

曾幾何時,連山早已放棄了去知曉崑崙的過去,不周的禁忌,以及自己為何而存在的秘密...隻是,為何此刻又再度變得迫不及待...

……

漫長而短暫的一夜過去了。伴著破曉之光,連山推開木門,瞧見了蜉蝣就站在後院之中。隻是蜉蝣亦是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一時間連山亦是說不上來。

“我要走了。”連山微笑道。

“嗯,我知道。”蜉蝣亦是回以微笑,隻是此刻蜉蝣卻是不似往常那般說著要一起走,而是堅定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相柳。”

這是蜉蝣的承諾,無須向神明起誓的鄭重承諾。

連山上前走到蜉蝣的麵前,露出往日那般輕鬆的笑意道:“我們是朋友,我自是相信你。也許,我很快便回來了。”

蜉蝣聞言不禁身軀亦是有些顫抖,連山的麵容蒼白仿若白紙一般,那笑意卻是訴說著對自己的信任與理解,一時間,那些醞釀了一夜的堅強似乎都霎時不見,“連山,對不起...我...”

隻見連山走到院子的角落折下一根野草叼在唇邊,拍著蜉蝣的肩膀道:“這般模樣便無趣了。不過你跟著老伯要勤奮練劍纔是,我都還未見到那‘皇羲劍’的真容呢。待我回來咱們好好比試一番,讓你瞧瞧我舉世無雙的劍術!”

“好!”蜉蝣用力地點了點頭,說著蜉蝣拉過連山輕聲附耳道,“我知道‘晨瀾’的一個秘密,連叔叔都不知道的。你歸來之時我便告訴你。還有,那個燭九陰,他總是一幅奇怪的模樣,你彆被他唬住了纔是...”

連山聞言當即便大笑出聲,卻是聽聞背後傳來一陣帶著不滿咳嗽之音。隻見燭九陰挑著眉望向蜉蝣,似是眼帶嫌棄。

“連山,等等。”身後,繾夢姑娘焦急地叫住了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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