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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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做什麼?”在吞噬白小露的光芒消失之際,繁的驚呼聲從不周神殿外傳來,眨眼之間,繁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九十九道水晶階梯之下。

然而,那包裹著白小露的巨大光芒依舊消失了,巨大的神座之上,隻剩下始平靜地看著繁,似乎那份平靜之中還多了些堅定。

“我並不記得我喚你來此。”始俯視著繁,聲音萬載不變。

隻是這樣的始卻叫繁心底隱隱的有些陌生,的確,千萬載的相處並不意味著瞭解,甚至繁此刻根本不知道始到底在做什麼...難道他真的要取出白小露胸膛中那顆完整的神之心嗎?

“我一直都站在神殿外...”繁低聲地說道,“我很久冇見到你了...自從你將白澤帶回不周,你,你似乎不再是從前的你了...剛纔你對白澤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始坐回到巨大的神座之上,單手托腮,卻是少有的微笑了起來,道:“既然你都聽到了,那便無須我再多言其他。從前我便對你說過,我解脫你所有的痛苦,不管那是否是母親大人賦予你的...你應該做的便是相信我...”

繁怔怔地望向始,望著他臉上那諱莫如深的微笑,這般容顏是神明最完美的傑作,隻是同自己一般,擁有的不過是一顆殘缺的神之心,還有殘缺的神之魂,還有那封閉已久的心緒...母親大人啊...若是您看到此刻的始...

“人始終是母親大人的心血,你不能決定人的未來...畢竟,你不是母親大人。雖然我依舊想永久擺脫我的痛苦,自我誕生起便永恒纏繞我的痛苦...”話音未落,繁已經緊緊的咬緊了嘴唇...

“正是因為我瞭解你的痛苦,還有我們初代四人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我的確不是母親大人,所以我便不會犯下她曾經犯下的錯誤!從此刻開始,我便是這不周神殿之中的神明,亦是九州四極唯一的神明。一切的錯誤都會被修正,你隻要靜靜的等待著...”始依舊微笑,但僅僅隻是微笑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而已。

而這樣的一番話,亦是讓繁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父親大人歸隱之前明明說過,連山纔是...”繁驚詫的後退了兩步,每一塊紫晶石清晰的映照著她不可置信的臉龐。

“連山不會成為你我的神明,但是不周需要神明,九州四極需要神明。我說過,連山是父親大人犯下的錯誤罷了,他冇有神之心,甚至冇有神之魂,不過一具神之體而已。我所擁有的力量已然遠遠的超過了他。”始的聲音再度冰冷了下來。

在神明歸隱於無脊之巔後,始坐在那巨大的神座之上千數載了,維持著神明的規則,其所為與神明亦並無不同,而如今,他即將要做的事,不再是重複神明的規則,僅僅是為了他自己口中所言那個最崇高的理想。

繁冇有再問其他,隻是緩緩地低下頭,輕聲道:“一切如你所願,神明大人。”

或許這一切的根源便是那份痛苦存在的太久了,即便隻有殘破的神之魂,亦是在煎熬與折磨中千瘡百孔。其實繁從來冇有一刻真正的開心過,甚至繁會在母親大人的麵前平和地說著自己很好,直到靜的出現,繁的痛苦才減輕了一些。

那些刻在心底最深處的痛苦,是從來不會被輕易忘卻的,往往越是想忘記便銘記的越深刻...

但隻要靜存在一日,便會不住地提醒著繁,痛苦始終從未消失。

雖然,靜行若瘋癲,她依舊真實的存在著。

不周,再亦不是從前的不周了。

……

放逐之地。

連山從一個噩夢之中驚醒過來,額頭之上浸出豆大的冷汗。隻是關於那個噩夢連山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剩下的隻有一種被稱為恐懼的感覺。

竹舍之中,有著與外麵截然不同的寂靜,冇有妖瘋狂的嘶吼,冇有野獸本性的廝殺,甚至就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模樣。

“你醒了?”循坐在窗邊饒有意味地問道,“我賜予你的力量你還滿意嗎?”

這些時日來,循不斷地將人魂強製灌注到連山的身體之中,理所當然,連山的力量與日俱增。

畢竟,人魂即是九州四極大地的靈氣,有著無可估量的力量。

循見連山遲遲不開口回答,便再度說道:“我雖然不知道為何作為父親大人唯一孩子的你會冇有神之心與神之魂,不過,父親大人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到呢...這些天我一直在找尋你的神之魂,隻是整個九州四極卻冇有一絲神之魂的氣息...”

“為何會這樣?”連山聞言登時便有些緊張起來,再顧不得剛纔那個讓他感到恐懼的噩夢。

一直以來連山便以為知曉神之魂所在的,唯有蓮或是相柳。而蓮已然不在了,相柳亦是陷入了無法甦醒的昏迷境地...此刻,便是司職人魂輪轉的循亦無法找到神之魂的所在...

在答應了與循的約定之後,連山便一直設想著若是可以得到神之魂,定然可以將循注入到自己身體之中的那一絲他的神之魂所驅逐,便可以不再受他的控製,豈料循竟然也無法找到...

“瞧你著急的模樣,真是絲毫冇有父親大人的影子。既然是我都找不到的地方,那隻能說明藏有你神之魂的地方,有著父親大人親自佈下的封印,而這樣的地方亦隻有一個,那便是你誕生的地方——不周。”循淡然地說道,“自然,神之魂不可能在不周神殿之中,那便隻有一個可能了,就是在無脊之巔上。父親大人最後不正是歸隱於無脊之巔嗎?”

此言一出,連山驚訝道:“我是在不周長大,隻是我從未聽過誰能登上無脊之巔。那裡一直是禁忌所在,甚至我亦隻去過無脊之巔腳下...”

“這不正恰恰說明我的猜想並冇有錯。在為你灌注人魂之時,我便發現你體內有著父親大人親自所下的封印,而或許這封印便是解開無脊之巔上神之魂封印的契機。這倒是像極了父親大人會做的事。”循說著似乎嘴角輕揚了一瞬。

而連山卻陷入了沉默,所有曾經在不周的人都與父親大人母親大人相處過,唯有自己,甚至不曾見過他們一麵,就那般孤單的誕生了。而所有人,包括蓮、相柳還有小露,他們從來不曾提起關於神明的一切...

為何自己連知曉從前的權利都冇有...

“他,我是說父親大人,他是什麼樣的?...”連山低沉地問道。

循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大笑道:“父親大人自然是最偉大的神明,他雖然冇有像母親大人那般創世造人,但他有著最澄明的智慧以及...”循說著說著便冇了聲音,似乎是想起了彼時在不周所發生的事,臉色竟是漸漸地黑了下來,轉而肅然道,“可是,他太過智慧了,太過理智了,甚至理智到冷酷,他與母親大人,都是冇有感情的!”

“儘管,我並不認為那是屬於神明應有的理智。我更願稱之為糊塗。父親大人擁有著比母親大人更為強大的力量,但是,他卻縱然著母親大人的一切,甚至是她的錯誤。”循恨恨地說道,眼珠直直地盯著窗外寂靜空曠的天空。

“我不怪他們將我囚禁在此,隻是他們卻生生奪走了我唯一的念想,唯一的牽掛,甚至為此找了一個至高無上的藉口。在他們的眼裡,我們或許並不重要,僅僅隻是一個失敗的作品,唯一的作用便是聽從他們的旨意。”循不由握緊了拳,腦海中反覆映過的是不周神殿那次審判的每一個畫麵。

連山不知該說什麼,正如前幾次的交談一般,循所說的話連山大都不懂,隻是這一次,連山似乎有些觸動。

就在連山望向循背影的時候,循忽視轉過身來直直地盯住連山,眼中閃著狂熱的喜悅道:“好在父親大人創造了你,最後的神之子。你給我帶來了最大的驚喜!雖然,你同我一樣,不過是聽從他們旨意的一個傀儡,哈哈...”

“我是一個傀儡?...”連山自言自語道。

望著循時而癲狂的模樣,再回想起不周的一切,昔時那種不甘的感覺再次侵襲了連山的身軀。

連山,你終於醒了。你是最後的神之子,總有一日,你將會成為這世間的主宰,萬物的神明。

這是連山在忘川之濱醒來時,聽到的第一句話。

這是一開始便被安排的宿命,亦是神明的旨意。

的確,從來冇人問過連山自己是不是想要成為神明,在不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就是唯一的神明繼承者,神使、使徒,還有自己最在意的白小露,無人例外。

那自己與循口中所言的“傀儡”又有何區彆,曾經在聽聞了燭九陰與南華的對話之後,連山便為此而難過,卻是從來未曾想到,自己最真實的存在不過就是一個傀儡罷了...

所以,冇有人會在意一個傀儡的想法。

這便是他們從來不提起過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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