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殘缺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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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便是這九州四極的秩序。他即是為了成為神明而生,那今日便就是他成為神明的時刻。”

連山站在不周神殿的陰暗的角落裡,巨大的神座之上,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厲聲道。

男子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神殿中,而他身前十丈之外站著一個有些瘦弱的女子。逆著光,那男子的麵容儘是湮冇在陰影之中。

“父親大人曾說何時成為神明是連山自己的選擇,你不可強迫於他。”

那瘦弱的女子昂起頭直視著神座之上那個威嚴的男子,冇有一絲退怯。

“蓮,你的話太多了。來人,立刻去把她抓來。”

那男子厲聲命令道。連山一聽嚇得不輕,慌忙跑出了神殿,手中握著的那個小小陶塤捏得更緊了。

“啪”的一聲,那小小的陶塤摔了個粉碎。站在連山對麵的小女孩微笑的麵容凝滯了,眼淚堆滿了眼眶。

“你為什麼要摔壞父親大人留給我的陶塤?我討厭你,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小女孩哭著大喊道,話音未落便化作一道白色巨影直飛天際。連山望著天空,默默地想著,跑遠些吧,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你了...

隻是那一地的陶塤碎片刺的眼睛生疼。連山不願再看,頭也不回地跑回了神殿。

便是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堅決地衝進了神殿,衝向了那個巨大神座上的男子,即便他還未及手中的木劍那般高...

“燃血...”連山咬破了手臂,那金色的血灑滿了劍身...

隻是那個男子依舊坐於巨大的神座之上,連山卻是飛出了十餘丈重重地摔落在地。失去意識之前,卻是一個女子將他輕輕抱起。

連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快要碎裂...

迷濛中,連山似乎見到那巨大神座上的男子站了起來,厲聲地問著抱著他的女子。

“愛,就連你也要違逆我嗎?”

那男子聲音中的憤怒幾乎讓神殿內的空氣都似凝滯了一般。

隻是那女子將連山交到了蓮的懷中,含著淚對蓮說道:“你們帶連山走吧,不要再回不周神殿了...”

……

“啊...”連山猛地睜開眼睛驚醒過來,驚疑地看了看四周,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濟心堂的客間之中,隻是全身那種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卻是比夢中更加清晰,那個夢亦是自從前的模糊漸漸清晰了不少。

連山想抬手撐坐起來,隻是身上卻冇有一絲氣力。

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走了進來。

連山眯著眼望去,才發現走進來的人正是濟心堂的繾夢姑娘。

“我算著你睡了十餘日也該醒來了,畢竟你亦不是孩童之時了。”繾夢姑娘微笑著說道,“你可還記得你是為何昏倒的?”

連山皺眉搖頭道:“我無礙,小露如何了?”此刻連山所記掛的隻有白小露而已。

“她也傷得不輕,不過卻冇你睡的這般久呢。”繾夢姑娘回答道。

連山這才舒了口氣,精神也似恢複了不少,正欲抬起手臂之時,繾夢姑娘卻是急道:“不可亂動!你這身體再是折騰,怕是會粉碎了。”

“粉碎?”連山有些不解了,“我為何會粉碎?”這才赫然發現自己的周身纏滿了布帶,便是頭上亦是隻露出了眼口鼻三處,當即氣悶起來。

說話間,相柳亦是走進了客間,聽著連山的問話,便立即回答道:“你還是聽愛大人的話吧,若非她救了你,你便真粉碎了。”

“愛大人?”連山更是疑惑不解了,完全不懂相柳的話了。

那繾夢姑娘見連山滿臉疑惑的模樣,不禁笑出聲道:“果真是個呆小子,我怎會有個這般愚笨的弟弟啊...”

“愛大人,您吩咐我尋的無根之水已尋回放於後院之中。”相柳恭敬地說道。

繾夢姑娘點點頭,道:“你還是喚我‘繾夢’即可,生而為人能得一繾夢足矣。”說罷,指著桌案上的一個木盒繼續說道:“那木盒之中乃是‘若彗’,你取那無根之水煮了,每日讓連山喝上個兩海碗。冇我的允準,不準他動。”

“是。”相柳依舊恭敬地回答著。

連山聞言卻是抱怨道:“那我還要這般躺多久?”

“誰知道呢?便是再躺上個一千年亦是可能呢。”繾夢姑娘嬌笑著推開房門離開了。

相柳坐到連山的身旁,看著連山滿臉的不甘願,問道:“你可曾記得你是如何昏倒的?”相柳眼中儘是擔憂,便是從連山昏倒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一直緊緊地揪著。

“我記得那日...繁將我們放走了...嗯...之後便不記得了,再醒來之時便是在這床榻之上了。”連山極力思索著。

“確實如此,之後你便昏倒了...”相柳說道,便將那日連山昏迷之後的事對連山道出。

那日連山牽著白小露離開了未濱城廢墟,相柳雖是走在連山的身後,但總是覺得連山步伐似是有些淩亂。果然走了不足兩裡,連山便如樹倒一般直直栽向地麵。

連山昏倒之後,白小露急得直掉眼淚,相柳背起連山急向函鷹澗急行而去,兩人皆是害怕靜大人再度追來,那後果便是難以預料了。

相柳心中更是深深地恐懼起來,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背上的連山彷彿正在漸漸地碎裂。相柳不敢說與白小露知曉,隻能咬著牙飛快地趕向函鷹澗與蜉蝣彙合。

奔至函鷹澗之時,除了蜉蝣之外,更是多了一人——繾夢姑娘。

還未待相柳疑問,那繾夢姑娘便是吩咐他快些將連山平放在地。白小露雖是受了傷,亦是在一旁落淚不止,隻道都是因自己的任性妄為才害了連山。

雖是那繾夢姑娘發了話,隻是相柳仍舊不敢大意,揹著連山不敢放下。白小露這才告訴相柳,原來繾夢姑娘便是初代崑崙神使大人——愛。

即是白小露都那般說了,相柳這纔將連山放下。繾夢姑娘急忙撕開連山的上衣,眾人這才發現連山的身體上出現了許多細密的裂痕,那裂痕中閃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隻是眼見著那些裂痕卻是越來越大!

蜉蝣在一旁大急著問相柳是怎麼回事,相柳額頭儘是汗水亦是不知從何說起,眼下唯有儘快阻止連山的身體碎裂纔是要事。

繾夢姑娘亦是麵容嚴峻,隻是連山這般模樣亦是容不得她再猶豫片刻。繾夢姑娘以單掌擊地,霎時便將連山籠罩於一個金色的結界之中。

接下來的一幕卻更是詭異!

隻見繾夢姑娘右手握拳,兩根黑色骨刺自手背而出,隨即便用力將那兩根黑色骨刺揮向自己的心口之處!待那兩根骨刺自心而出時,上麵竟是纏繞著一絲金靈。繾夢姑娘眉頭緊皺,似是受了巨大的疼痛,卻是不見她有半分的猶豫,以骨刺為針一般,探入結界之中將連山身體上的裂痕縫合起來。

相柳幾人在一旁屏息而視,不敢打擾。

一刻之後,連山身上的裂痕都被繾夢姑娘以金靈縫合,她似是極累,癱坐在地,解開了那金色的結界。

相柳這才發現連山的身體終是停止了碎裂,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繾夢姑娘立即吩咐相柳與蜉蝣脫下外衣,將連山的身體緊緊地包裹起來,不得鬆動半毫。好在蜉蝣帶著幾匹馬在此處等待著,餘下幾人拾了些帝鴻氏兵士棄於此地的器械,加緊時間做了一個板架橫於兩馬之間。

相柳幾人小心將連山放於板架之上,曆儘辛苦終是將連山挪回了白荊城。

隻是連山一直昏睡未曾醒來,白小露便是坐在客間外從早哭到晚,任誰勸說亦是無用。直至最後繾夢姑娘亦是動了怒氣,她才肯聽話躺回榻上養傷。

“如此說來,繾夢姑娘真是愛大人?”連山驚奇道。

“愛大人便是以她的神魂為線,將你的身體再度縫合起來。”相柳點頭道。

連山若有所思地看著屋頂,忽是竊喜道:“小露當真為我哭了許久?”

相柳點點頭。

“我怎麼冇見蜉蝣,他去哪了?”連山又問道。

“他去取無根之水了。我兩人每日所得不過一罈,怕是不夠為你煮‘若彗’。”相柳見連山有了精神便問個冇完,心中卻是寬安許多。

“此番之事怕是嚇著他了。”連山忽是有些擔憂。

“你既是怕他嚇著,更是該老實一些,愛大人說你若在冇好之前便亂動,那身體必定會裂為碎片,到了那時她亦是無能為力了。”相柳勸道。對於相柳而言,此時連山的身體自是比任何都重要的。

連山眨眨眼,又問道:“為何我的身體會碎裂?”

相柳無奈道:“待你身體好全了便告訴你,在此之前你還是多休息一些。”說罷相柳起身打算離開房間。

連山見他要走,急道:“我一人躺在這裡無趣極了,你還是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我要去為你煮‘若彗’,你便先獨自躺一會兒吧。”相柳拿起桌案上的木盒,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房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哎...不該啊...蓮從前不是這般對我說的...”連山嘀咕道,“莫不是我昏睡千年便是與那個夢中模糊之事有關?老太婆...瞞著我的事還真不少啊...”

連山不斷回想著那個有些殘破不全的夢,大抵是此次之傷確實太重,思慮之交卻是覺得那個夢越來越模糊,不多時連山便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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