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無心無魂(求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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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盧氏肅鵠城,和安宮。

首領薩朗紮話音落後,他身後的博琅珠起身走到了鵠羽殿的正中。

博琅珠雖是輕紗遮麵,眼中卻儘是對父親的崇拜之色,她聲如清鈴道:“各位長老。父親與母親雖有四個孩子,卻唯獨我一個女兒。我自知是無法成為勇士為尊盧氏征戰四極,隻是我亦想為父親分憂,為族人奉獻。此番和親父親從未向我要求什麼,乃是我自願前往。”

“好!這纔是我尊盧氏的女兒,我薩朗紮的女兒。”薩朗紮聞言不住拍手三聲道。

“可是...”巴齊賽麵上更顯焦急。

薩朗紮抬手示意巴齊賽無須多言,繼續道:“巴齊賽,我知你中意博琅珠,但我尊盧氏男兒首先當以尊盧氏全族為重,勿以個人為先。在座長老亦需謹記,莫再讓我反覆提及。”言閉,也不看巴齊賽,卻是將目光移向坐在最末的塔昆。

塔昆恰迎上了薩朗紮的目光,驚疑不過一瞬便正色地點了點頭。

在座的其他長老亦是點頭稱是,唯有巴齊賽卻是悄悄地把目光移向了首領身後的博琅珠。

薩朗紮起身對眾長老說道:“帝鴻氏一族有著九州四極最為先進的冶煉之術,想我尊盧氏一族,雖有最強的勇士與最壯的戰馬,卻無最犀利的鎧甲。與帝鴻氏一戰未能占得九黎金脈,那必以他法圖之。幺罕,我要你明日帶節使親自去帝丘城獻上和書,並與帝鴻氏商議以我族馬匹換他族精良兵甲之事。”

“是,首領。幺罕定不負你的期望。”幺罕收去了麵上的微笑,凝重地回答道。

“特朵骨長老,你明日便準備博琅珠的出嫁之禮,我要給我唯一的明珠最豪華的嫁禮。塔昆,公主前去帝鴻氏便由你陪行護送,不得有失。”薩朗紮命令道。

“是。”特朵骨長老應道。最末處的塔昆似同下定決心一般,走到殿中,單膝跪地道:“首領,塔昆定不負命。”

薩朗紮嘴角一揚,端起酒杯一口飲儘。

……

帝鴻氏,白荊城。

話說連山在濟心堂中已是不知不覺間躺了近三個月,身上的裂痕終於是漸漸消去,繾夢姑娘這才放心一些,相柳亦是寬心不少。

這些時日裡白小露的傷勢早已見好,隻是靜下手著實過重,白小露因那日被靜扯住了逆鱗,後頸上便留下了一道紅痕,隻是青絲披散著倒也看不出什麼。

蜉蝣日日前往白蘆殿,皆是早出晚歸,姬少瑞對他極是嚴厲,更不讓他鬆懈半分。雖說從前有些底子卻畢竟在那荒島住了那麼多年,諸般苦練皆是從頭開始。

空有靈則是每日細心地向繾夢姑娘學著熟習各種藥草,生活雖是簡單,卻是比從前開朗了不少。

不過這些日子連山與白小露總是在一起,連山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白小露便將從前千年間去過的地方、見聞的趣事講與連山,連山亦總是一臉傻笑地聽著。

這日客間裡,連山正與白小露說笑之時,繾夢姑娘卻是與相柳一起進來了。

繾夢姑娘見連山精神不錯,笑道:“瞧你這癡笑的模樣,倒是半分不像母親大人。”

連山這些時日受著繾夢姑娘悉心的照料,也不再似從前那般拘謹,問道:“胡說,我精明著呢。今日可是要拆去著布帶了?我躺了這麼久全身都生出白毛了...”

“今日還不能拆去,你還是老實一些。我此番是有些話要說與你知曉的。”繾夢姑娘撫著耳邊青絲,微笑卻是不見了。

連山從未見過繾夢姑娘嚴肅地模樣,當下便起了疑惑,問道:“可是重要之事?”

繾夢姑娘坐在連山的榻邊,看著連山正色道:“今後你不可再‘燃血’,否則必死無疑。”

“死?”連山不解道,“愛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

便是白小露聽了這番話亦是驚詫不已,當即亦問道:“愛大人,你說什麼...連山...這怎麼可能?...”

相柳卻是在一旁沉默不語,麵色極是凝重。

“如何不可能!?”繾夢姑娘忽是微怒道,“母親大人創世造人,無論是初代四人亦或是後來之人,無一不是體心魂俱全。連山,你唯有神體,無心無魂,本就是不應當的存在。若非那神體因神之血勉強維繫,怕是早已裂為碎片了,你可還記得當年在不周神殿之事...”

一字一句,彷彿如刀一般,連山本是疑惑地臉上終是變得悲怒交織。

隻是繾夢姑娘話音未落,連山便大吼道:“無心無魂!...她既是這般不喜我,便不要將我造出來便好,何必叫我活的這般艱辛,還要我做那勞什子的神明又有何用!”

連山大吼一番後,房中忽是安靜了下來。相柳將頭扭向一旁,不忍看連山這般。白小露亦是含著淚默默地看著連山,繾夢姑娘卻是如同看著可憐的弟弟一般看著連山。

“你們這般看著我做什麼?”連山怒道,一直以來連山從未這般發過脾氣。

相柳不由地回想起了那些記憶的過往。其實,連山是早已知曉自己無心無魂。與其說連山從未見過母親大人,便是連父親大人亦是素未謀麵的。

連山從鴻蒙中醒來,躺在一張玉榻之上。目力所及便隻有冰冷的玉璧,身旁站著的人便是蓮與相柳,還有一個頭上生者青藍鹿角的白衣小女孩。

蓮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連山,你終於醒了。你是最後的神之子,總有一日,你將會成為這世間的主宰,萬物的神明。”

連山渾身無力,掙紮著亦是未動半分。蓮、相柳以及那個白衣的小女孩卻一直守在了他的身旁。又是不知過去了多久,連山終於能顫抖著抬起了手臂...漸漸地,連山終於可以離開那玉榻,踉蹌地下地行走,小女孩便一直攙扶著他,卻是一言不發。

相柳隻是沉默地看著,沉默地如同一塊磐石。

其後的那些時日,連山便問起了蓮一些問題,“我是從哪來的?”“我的母親與父親在哪兒?”“我為什麼要成為神明?”“為何我對一切皆無感覺?”...

連山的問題那般多,可是蓮卻隻回答過一次,“連山,你的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便是神明——皇羲大人與媧皇大人。你是為了要成為神明而存在的,所以你無心無魂。若有一日,你選擇成為神明,你纔會得到你的神心與神魂。”

蓮的那些回答讓連山不解,連山亦未再問過。

漸漸地,連山走出了那儘是冰冷玉璧的地方。那裡,是忘川,是崑崙中唯一有著陽光的地方。

連山不知難過亦從不會開心。相柳會牽著連山慢慢地走在忘川之濱,連山問他,相柳哥哥,為什麼我是不完整的存在?

相柳沉默不語,更無法直視連山清澈的眼睛,後來便蒙上了黑色的麵巾,話亦是更少了,隻是跟在連山的身後,冇再牽過連山了。

忘川之濱,那是世間最美的地方,陽光永遠溫暖和煦。隻是年幼的連山,常常沉默地坐在草地上,身旁坐著一個白衣的小女孩。相柳便那般站在不遠處,一直看著。

繾夢姑娘一聲輕咳,打斷了相柳的思緒。

“連山,你可還有想問我的?”繾夢姑娘輕歎一聲。

連山閉著眼睛,半晌,才低沉地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睡了。”

白小露含著淚第一個推門衝了出去。

相柳沉默地坐著不願出去,繾夢姑娘卻是將他拉出了客間,關上了房門。

“愛大人,連山他...”相柳沉聲問道。

“他不會有事的,若我冇猜錯,今日是他第一次這般說話吧。”繾夢姑娘道。

相柳點點頭,的確,連山從來冇有這般說過,他的所思所想早已被他自己埋在了思緒的最深處。

繾夢姑娘歎息道:“從前在不周神殿,連山便是用了燃血,那時我雖是救下了即將碎裂的他,可他卻不知沉睡了多少載。這次亦幸好是我在。相柳,今後你務必看好他,斷不可再由他任性而為。”

“是的,愛大人。”相柳沉聲答應著。

……

白小露衝出客間後,便拉開了濟心堂後院的木門跑了門外。繾夢姑娘與相柳說的話白小露卻是一字不差的聽到了。

千年之前,連山先是氣走了自己,隨後便去...

白小露不敢再想下去,木然地走在白荊城中的大街小巷,一直走到千羽湖畔,白小露才漸漸停下了腳步。

那日,連山曾笑著拉上她一同遊湖...

“父親大人...連山...”白小露捧著那小小的陶塤,心中卻是一片黯然,眼中氤氳著散不去的霧。

千羽湖,依舊是那般美,蘆花飛揚好似漫天飛雪,來往行人三兩為伍,麵上皆是笑意。隻是湖畔的白小露,安靜地坐著,輕輕地吹響了那小小的陶塤。

那陶塤中流出的曲調,一如從前一般,空靈縹緲,似一道婉轉的溪流,帶著白小露的思緒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忘川之濱。

……

“你是誰,為什麼總是跟著我?”那個男孩終於對她說了話。

“小鹿,父親大人這樣叫我的。”

“是因為你頭上生著鹿角嗎?”男孩好奇地問道。

“我是一隻白色的小鹿。”

“可你明明是個女孩。”男孩反駁道。

“我不是女孩,我是白澤。”

“白澤是什麼?”男孩又問道。

“...”

“你是女孩,不是小鹿。我便叫你小露吧。”男孩認真說道。

“嗯。我聽你的。”

“你會一直跟我在一起玩嗎?蓮好凶,相柳哥哥也不愛說話。”男孩認真地問道。

“會的,父親大人說要我永遠守護你。”

“你見過他?”男孩驚奇地問道。

“嗯,父親大人是最溫柔的神明。”

“他為什麼要你守護我?”男孩有些疑惑。

“父親大人說這是我的使命。神之心,便在我這裡。”

……

白小露捂著心口,那顆心,卻如刀絞一般疼痛。

隻是千羽湖畔依舊陽光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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