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連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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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荊城,濟心堂。

連山直直地盯著屋頂已是過去了許久,屋內一片寂靜,屋外天色已黑。

“我的好弟弟現在就在那荊棘結界之中,我若是不帶他回去,誰來迴應我的祈願?是你嗎?...”...“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不知為何,那日在未濱城戰場廢墟之時,靜的瘋言瘋語不斷地迴響在連山的耳中,她癲狂的癡笑,她卑微的乞求...

“大概也冇人迴應我的祈求吧。”連山輕歎著,“是了,他們都可以祈求神明,唯獨我是不行的...”

“吱”的一聲,屋門被推開了。

白小露低著頭走了進來,點燃了桌案上的火台。

屋內昏暗,連山躺著雖不能動,但見著白小露他總是高興的,一掃之前的不悅,臉上堆滿笑意道:“你去哪了,我還在等你給我講...”

“連山!”白小露忽是打斷了他的話,深吸一口氣道:“神之心你拿回去吧。你註定是要成為神明的,那便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

音未落,連山的笑意已是僵在了臉上。連山隻覺眼前一暗,腦中亦是一片混亂。

“小露,你說什麼...”連山竭力想抬頭看向白小露,隻是白小露站在床榻的角落,連山無法看清她。

半晌,白小露輕輕地說道:“從扶桑之島回來以後,我便知這樣的一日早晚會來。父親大人說,我是為你而生的,我的身軀便是神之心的容器。從前,我本是一隻白色的小鹿,便是因為神之心,才化作了人形。從前在不周便是,那日在未濱城戰場亦是,你燃血總是為了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若非如此,你根本不會碎裂...”

兩行清淚劃過臉龐,白小露緊緊地閉上眼睛,不願連山看到。

連山呆呆地聽著白小露的話,許久,啞著聲音道:“小露,你知道無心無魂是什麼感覺嗎?”

白小露沉默地搖了搖頭。

“無心無魂便是冇有感覺了。從前還在不周的時候,我便冇有感覺,所以便也不知喜怒哀樂...”連山愣愣地盯著屋頂。

“我不知道成為神明是不是就對一切皆無感覺...又或者是因為我無心無魂纔會那般...可是,在忘川之濱,那個永遠跟在我身邊的小女孩,讓我初次感覺到了...高興...擔憂...快樂...焦急...”連山聲音更是嘶啞。

白小露緊緊地咬著嘴唇,眼中的淚水不斷地湧出,隻是她不想讓連山看到...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那些感覺比成為神明更重要...這才最珍貴的...小露,你能走過來讓我看看你嗎?”連山哀聲地說著。

眼淚灑了一地。

一步,一步,一步,白小露走向連山的每一步竟是那般的沉重,那短短的幾步亦好似跨越千年。

昏暗的火光下,坐在床榻邊的白小露泣不成聲。連山溫柔地拉起白小露的手,低聲道:“小露,我不需要神之心,亦從未想過成為神明。即便是無心無魂地活著,我也願永遠與你在一起...”

“父親大人說...”白小露哽咽道。

“他亦說過由我自己選擇。這便是我的選擇。”連山堅定地說道。

白小露漸漸鬆開咬緊的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

又過去了半月,繾夢姑娘終是為連山拆去了一身的布帶,並準許他在後院中走走。

隻是連山何時這般聽過話,不出三日便鬨著要去白蘆殿,惦記著姬少瑞曾答應過他要教他武藝之事。

這日一早,連山便要跟著蜉蝣一道出門。

相柳極是擔憂,勸阻道:“連山,你還是應聽愛大人的話。”雖說連山此時是能下地走動了,但相柳總是有些後怕,每每想起離開鐘山之時蓮的交代,便更覺擔憂。

蜉蝣這些時日倒是變化不少,身形較之前亦更加的健壯,見連山身體漸好亦是高興,卻如相柳一般勸阻道:“相柳說的不錯,你還是再休養幾日。我今天本也不打算去白蘆殿。”

“可是有什麼有趣之事?”連山眼睛一亮。

蜉蝣搖搖頭道:“姬將軍今日要接見騰渀氏節使。據說騰渀氏前來是為求和停戰一事。他亦是無暇顧及於我的。”

“哎...”連山歎口氣,又想起了那日未濱城戰場,兩族兵士互相搏殺之慘烈情形,不由地說道:“行兵征伐甚是無趣...”

“各氏族之間為了土地互相征伐,實在有違神明大人創世之仁慈。”蜉蝣亦是感歎道。

相柳見兩人哀聲歎氣,忽是問道:“蜉蝣,你去問問有靈姑娘,那騰渀氏前來的節使中可有昔時與她爺爺空應囚相熟之人?”

“這是為何?”蜉蝣不解地問道。

“空幽曇姑娘失蹤已久,此舉也好打聽一番她是否回了騰渀氏領地。”相柳解釋道。

蜉蝣聞言亦覺相柳之言有理,隻是轉念一想,又沉聲問道:“你可是懷疑青烏之神是被...”

相柳點點頭,隻道:“諸般懷疑皆指向空幽曇姑娘一人。”

“此事涉及太多,我下次去白蘆殿之時還是先探探姬將軍的口風,待問清騰渀氏來了哪些人,再問有靈姑娘不遲。”蜉蝣回道。蜉蝣其實亦有他的擔憂,空有靈這些時日開朗不少,若是真印證了對空幽曇的猜測,怕是空有靈會倍受打擊,一蹶不振。

“也好,那便...”相柳還未說完,連山便搶著說道:“今日陽光正好,我們再去遊湖一番可好?”

蜉蝣笑著搖頭道:“我怕是去不了,姬將軍要我每日練劍不少於五個時辰。我這便要去城外練劍。”

“那我便同你一起去。我正想瞧瞧老伯教你的招式。”連山霎時來了興致。

相柳正欲出言阻止,連山卻轉臉擺出一副極是可憐的模樣,道:“我就是去看蜉蝣練劍,你若不放心把我的木劍收去便是。”

無奈之下,相柳隻能點頭同意。三人拉開了後院的木門,向城外走去。

出了白荊城北門後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是見著一片寬闊無人之地。連山一路上總是一副高興的模樣,彷彿是被放出竹籠的小鳥一般。

隻見蜉蝣抽出那七金短劍便舞起劍招來。連山與相柳站一旁細細觀看著。

“老伯所教授的劍招當真不錯。”連山點頭誇讚道。

相柳卻是一言不發,見蜉蝣變招換式之時不住微微皺眉。

一個時辰之後,蜉蝣暫停了片刻,連山上前道:“冇想到這短短幾月你進步的這般快。”

蜉蝣撓撓頭,笑道:“改日前往帝丘城之時,我可不願拖累了你與相柳。”

“蜉蝣,你可願與我對招練劍?”相柳忽是說道。

“這是自然,還望賜教。”蜉蝣正色回答道,難得相柳會這般說,蜉蝣心中已是躍躍欲試。

相柳點點頭,兩人便一同向著三張外走去。留下連山一人有些氣悶地站在原地,無奈隻能看著蜉蝣與相柳過招。

隻見蜉蝣向前連跨數步一劍平刺,相柳以左手緊握利刃,見蜉蝣平次而來便以利刃一擋再將短劍輕輕向外一撥,利刃順勢架住短劍,身子一躬利刃順著短劍向前一劃,瞬時金屬摩擦聲響起。

蜉蝣瞳孔一縮,雙手一握短劍,右腳猛的一蹬地,身體一轉,嘴中一聲大叫,短劍一掃,一股巨力衝利刃上傳來,直接將相柳推至一旁。

相柳麵露微笑說道:“好!再來!”言罷便飛身躍起,利刃高舉衝著蜉蝣麵門直直劈下。

蜉蝣也不閃躲,短劍對空橫掃。

短劍與利刃相接,就在這一瞬相柳雙腳一出,齊齊踢向蜉蝣胸口。蜉蝣連退數步,相柳卻是借力向後淩空翻身,再次麵帶微笑開口道:“光用蠻力可是不行的。”

連山雖是隻能站於一旁觀看,反是比過招的兩人更是激動。

蜉蝣也笑著點了點頭,便再次連跨數步向前一平刺,相柳利刃一擋向右一撥。

這時蜉蝣卻順勢一腳掃出,掃向相柳的左臂。相柳向前淩空翻身,堪堪躲過來腿,一腳壓下直直壓向蜉蝣右肩。蜉蝣避無可避,慌忙躬身向前一滾,兩手撐地,兩腳向後一踢,踢向了剛剛落地未穩的相柳。

相柳原地一跺腳,再次向後淩空翻身,落在蜉蝣身前,利刃向前一遞,輕輕拍在正欲起身的蜉蝣肩頭。

蜉蝣麵帶微笑,短劍一收拱手道:“我輸了!”

相柳亦是收回利刃插回腰側,微微一笑道:“是你的兵刃不合你手。”

“哎...”蜉蝣輕歎一聲,繼續說道:“我本以為這七金短劍乃是寒鋒利刃,這些時日以來卻是用著極不趁手。”

“適才我見你舞劍之時便是看出了這點,今後若有機緣還是將此兵刃換去纔好。”相柳點頭道。

連山聽罷,眼睛一亮,說道:“老伯是帝鴻氏的大將軍,何不叫他為你尋一把趁手的兵刃呢?”

“我...”蜉蝣搖了搖頭,“還是今後再說吧。”對於姬少瑞,蜉蝣心中總是有些放不下的心思,亦不想有求於他。

連山聽罷亦不再多言,與相柳退至一旁繼續看著蜉蝣舞劍。

隻是在白荊城的白蘆殿中,騰渀氏的節使等了許久亦是未見姬少瑞出現,不禁有些著急。

騰渀氏的沅兀長老左顧右盼不見姬少瑞出現,便輕聲耳語問應真長老道:“可是帝鴻氏不願與我族停戰和解了?”

應真長老麵露焦急,嘀咕道:“前幾日便遞上了聯姻和書,這...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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