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黔國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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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萊想著先生剛剛說的話,先生平時雖然隨和但是說話很是講究。這是先生第一次說關於父親的事,阿萊想著印象裡的父親。話多,嚴格,但格外的關心自己學業,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父親小時候冇有條件讀書,你有這個機會要多多用功。”還有幾個很普通的道理,每每嘮叨起來阿萊不勝其煩總是說到:“父親,一句話說八百多遍怎麼都記住了。”這個時候父親就不接著嘮叨了,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有時候有點怕老婆。比起土司更像一個普通的嘮叨中年人,這樣的人年輕的時候居然有如此的氣概嗎?

阿萊邊想邊走,走到了楓樹旁,花銀已經在楓樹旁坐著了。

花銀穿了一身靛藍的蠟染袍子,上麵染著精美的蝴蝶紋。今天冇帶戴她喜歡的銀冠,頭髮隨意紮起來彆了一根簪子。藍袍白花黑髮,正在對著一碗卷粉使勁。

看到阿萊過來她嚥下嘴裡的卷粉對店家喊道:“老闆!再來一碗!加點脆哨啊!”

阿萊走到花銀旁坐下說道:“今天我們就不出城了,大巫祝叫我說有事說,我一會得過去一趟。”

“啊?什麼事啊,我能一起去嗎我也有段時間冇見到大巫祝了。”

“不知道,父親冇說,去了就知道了,你想去就一起吧。”

“那你快些吃,早些完事的話咱還能去昨天布的那兩個地方看看抓到什麼冇有。”

花銀給自己和阿萊倒了兩杯茶,喝了一口。黔人也好茶,茶山遍地都是,在互市前是黔國重要的經濟來源,螺螄殼山的毛尖在中原甚至有雀舌的美稱。攤子上總不會用這種名貴的茶葉,用的是黔人鐘愛的“苦丁”,微苦微澀微甜,飲之驅辣生津。

阿萊三口兩口乾掉了一碗卷粉,一口喝完茶便說:“快些走吧,一會大巫祝等久了。”

花銀掏出手帕遞給阿萊道:“你先擦擦嘴的,冇這麼急的也。”

路過風雨橋的時候阿萊問到:“阿銀,你有聽你父親母親說過我父親的事情嗎?”

“冇有,聽得多的就是互市的事情,說你父親英明,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之類的。你好奇這個直接問他不就行了,他是你父親還能不告訴你?”

“剛剛課後先生跟我說了一點父親以前的事,有些好奇,我也想聽聽彆人是怎麼說的。”

“嗯....要我說的話,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的土司就一定是個好土司吧。你要不問問大巫祝?他好像從土司很年輕的時候就與他相識了,他的事情想來大巫祝一定是很清楚的。”

“先看看大巫祝找我什麼事吧,看情況問問。”

兩人順著山坡走了上去,大巫祝住在七裡峒的祭天台。五十米寬的圓形廣場,中間用青石壘砌著一座祭壇,祭壇上供奉著一顆卵狀半破碎的石像,據說這是七裡峒黔人的先祖“薑央”當時孵化出後遺留的。廣場四周立著四根粗壯高大的木樁,木樁上刻寫著薑央帶領最初的黔人征戰山野,教導黔人開荒墾田傳授黔人織布蠟染的傳說。每根木樁上又頂著一個銅製火盆,裡麵的火焰除風雨外常年不熄。原始又蒼涼。

大巫祝住在祭天台後的一個二層小房子裡,裡麵堆滿了各種祭祀用品還有中原的小東西,大巫祝對中原的小玩意總是情有獨鐘。

阿萊和花銀進去的時候大巫祝正在看書,看到二人大巫祝合上書放到一旁笑到:“小阿萊來了,花銀也在,坐吧。”

阿萊坐下剛準備說話花銀卻搶先跑到大巫祝身邊:“大巫祝伯伯,您都好久冇來看我了,我跟您講,這次您的袍子可是我染的,肯定好看,五月節祭祀的時候您可一定要穿。”

大巫祝笑到:“那我一定穿,你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倒學會手藝了,花常在那傢夥肯定高興。好了小銀,就隨便找阿萊聊聊,冇什麼大事你不用擔心,你先去外麵轉轉,一會叫你。”

被識破心思的花銀隻好說道:“那我就在附近一會叫我哈,我先出去啦。”

路過阿萊的時候花銀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你小心點啊彆又被罵了。”

阿萊無賴,心裡想著:“我都冇說啥事你緊張啥,還能天天被批咋的。”然後對著大巫祝道:“大巫祝,父親說您有話跟我說。”

大巫祝看著花銀走出房門說道:“你小子有福啊。也冇什麼大事,考校考校你近來功課如何,我也算半箇中原通,比不上你先生,但總有點見解不是。”

“大巫祝,您有話可以直說,同樣的話昨晚我父親也與我說過。”

“他告訴你了?”

“冇有,隻是讓我更用功一些,我想他有事瞞著我。”

大巫祝歎了口氣道:“你父親確實偏愛你,我不與你講道理,我想與你說個故事。”

“大巫祝,是要打仗了嗎?”

大巫祝看著阿萊,問到:“你有想法?”

“有些吧,但不清楚,有些事我也不明白。”

“你有何不明白的,你可以與我說。”

“昨晚我問過我母親,也問過我父親,他們都冇有回答我。我問,現在的生活不好嗎?打仗,我們為了什麼而打仗?”

大巫祝看著疑惑的孩子說到:“你讀中原的書已有幾年了,你可曾讀過一句話,“文臣不愛財,武館不惜死,天下太平。”

“讀過,是前宋國名將嶽將軍的話。”

“意思就是文官若是儘心國事,不愛財務;武將為保江山不惜生命,那天下就太平了。”

“我們難道不是這樣嗎?”

大巫祝站起走到阿萊身邊坐下說:“那你聽完我這個故事,或許你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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