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逆流

-

無形之劍切斷了水幕,虛空中的仙家樓閣如夢幻泡影,消散於無形,彷彿那虛影本就冇有出現過。

林溪雪愕然立在原地。

“我明明看到的,明明看到的,為什麼冇有?我出現幻覺了?可我明明看到的!”

她召回法劍,對著瀑布亂揮,直劈得水花四濺,原本逆流向上的瀑布嘩啦啦地向下墜去。

揮了幾劍之後,她又突然停下來,捧著心口,口鼻並用,大口吞吐著空氣。

但是想要咳嗽的感覺越來越控製不住,她歸坐下來,雙手捂住口鼻,劇烈地咳嗽起來。

每次咳嗽,便有豆沙色的汙血從指縫中湧出來,咳到最後,竟是“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她用手肘撐在地麵,口中不斷低聲重複道:“我明明看見的,為什麼冇有,為什麼冇有,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原本被她無視的宏衍子遺言,不知為什麼突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腦海中。

當時她隻當宏衍子是在死前還想繼續誤導自己,但現在回過神來一想,宏衍子說的也未必就全是虛言。

的確,自己是在取出體內的寄生的蟲卵之後纔開始出現各種幻覺的。

難道我真的是宏衍子的孫女?難道我真的從小就有瘋病?那所謂的定魂蠱真的隻是為了壓製自己的瘋病?

不對,如果這樣的話,那隻從死去奴隸身上取來的定情信物香囊又該如何解釋。

她想取出香囊確定自己記憶的真實性,但翻遍了全身上下,都冇能找到。

不對,都是騙我的,天尊在騙我,宏衍子在騙我,全都是騙我的,你們都滾出我的思維,滾出去!

那香囊不知道掉在什麼地方了也完全有可能,香囊不見了不代表宏衍子說的就一定是真的。

都是騙我的,死了還想騙我,我不能上當,絕對不能上當!

她情緒一激動,又咳嗽了幾聲,但或許是因為體內已經無血可流,這幾次咳嗽隻是啐出幾口血沫子。

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強烈的虛脫感,讓她再提不起絲毫力氣。

她瞄了一眼身旁的白晴,原本病態的紅潤褪去,此刻麵容已是蒼白如紙,不見半點血色。

還好,死的時候還有人做個伴,也不算最糟的結果了。林溪雪不自覺地向白晴靠了靠,慢慢闔上了眼睛。

耳邊逆流瀑布衝入水潭,轟然震響。

一片黑暗之中,那個天與地完全反轉過來的病房又出現在眼前。

消停點吧,我都要死了,就彆再用這種粗劣的幻境唬人了,林溪雪默默吐槽。

但恍惚間,她彷彿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幻境中的很多東西,都和現實有所對應。比如我在幻境中刺穿了暈輪,現實中宏衍子也被我攪碎了心臟。

那在病房中,天與地倒轉的病房意味著什麼呢?

她猛地睜眼,看到眼前倒流的瀑布。

上就是下,下就是上!

也許這瀑布本來不該是向上逆流的,隻是出於某些原因突然流動方向被倒轉了。

這瀑布本該是向下流的,所以原本沖刷出的通路自然也該是在下方,她終於想通了。

她望向下方的無底深淵,心中開始打鼓。

出口在下方隻是她靈光一閃產生的猜想,是真是假其實完全無法確認。

她現在餘下的力量根本無法再帶兩人飛下去,充其量隻能降低些下落速度罷了。

從如此高的深淵跳下去,即便是降低了下落速度,若是下方冇有水源做緩衝,隻怕最終也落不下全屍。

但繼續留在這裡,也隻是等死罷了,反正都是死,有冇有全屍也冇什麼分彆了。

隻是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扶起昏迷的白晴,沿著瀑布一躍而下。

玉冊環繞二人,下落速度微微放緩,林溪雪這回隻是一個勁的乾咳,卻吐不出血來了。

眼角滑落血淚,視野越來越暗,聽到的聲音也原來越遠,就好像帶上了隔音耳塞一樣,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水流沖刷聲,此刻竟然也聽不清楚。

就好像是八百度近視,還冇戴眼鏡,糊一片的視野中,隻有一輪黑色的光華輪轉不息。

林溪雪覺得自己彷彿要被抽離出這個世界一般。

終於,她什麼也聽不到了,什麼也看不到了,隻是覺得自己應該是落進了一處巨大的水潭。

在身體遭受到一陣巨大的衝擊後,她感覺到冰涼的液體灌入的鼻腔、咽喉,一股不知道是什麼的力量在推著她向前走。

她心中最後一個念頭便是,死死地抓住白晴,不能讓暗流把兩個人衝散了。

意識逐漸渙散,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

“咕嗚喔——”

長夜微晗,林溪雪被一陣雞鳴聲吵醒。

她先是有些疲憊地打了個瞌睡,然後猛地坐起來,警覺地環顧四周。

有些老舊的竹屋中,床榻傢俱也都是竹編竹製的,牆上還掛著蓑衣竹帽,窗戶外還晾曬著漁網。

看樣子像是平凡的漁夫之家。

她四下搜尋了一番,發現白晴並冇在這屋裡。

想想也是,白晴傷得那麼重,要麼是死了,要麼是送醫館了,自然不會在這裡。當然,被暗流衝散了也不是不可能。

坐回榻邊,檢查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狀態。

黑色的羽衣仍然披在最外麵,但裡麵的衣服卻是有人幫她換過了——一件有些磨損的麻布衫,但放量還算合身。

她撩起袖子檢查了一番,原本的肌肉撕裂,骨骼斷裂此刻已是儘數恢複,便連疤痕都冇留下半點。

要說有什麼不同,那便是皮膚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就跟死了十幾天似的,冇有血色。

屋內冇有鏡子,銅鏡在這個世界也是稀罕物,並不是這種尋常農家會有的東西,所以她也隻能憑感覺隨意地梳洗一番。

她推開門,一股魚腥味撲麵而來,天還未完全亮,一眾漁夫便已在湖邊分揀起各類漁貨。

品相不好的便整條扔進鍋裡煮成魚飯,品相好些的便及時拿到集市換銀錢討生活。

漁村之中,無論男女老幼,全都上前幫忙分揀,忙碌之中,冇有人注意到林溪雪出來了。

林溪雪知道漁獲的新鮮程度很重要,這個世界又不可能有什麼低溫保鮮技術,耽擱了時辰,漁獲**,便一分錢也賣不出。

她是那種不願意給彆人添麻煩的類型,所以隻是靜靜地看著眾人忙碌,並未上前打擾。

待大家分揀完成,吃過魚飯,挑著擔子趕去集市之後,林溪雪這才上前,找了位看著還算和藹的中年婦人上前詢問。

誰知,這中年婦人見了林溪雪,馬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低下頭,避開她的眼睛,一提手腕上的竹籃,快步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