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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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考場紀律,不要左看右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卷子上!」

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點,北華師大文學院樂育樓某教室,門上貼了張「大二東國現代文學史期末考試」的a4紙,教室內每隔一個書桌位便坐著一名戴口罩的考生,考場內除了「唰唰唰」筆尖落在紙上書寫的細微聲響。還有沈僚這位臨時上崗的監考老師在一絲不苟的巡場,對某些「圖謀不軌」的同學的敲打和警告。

「不許說話,和人說話我會直接認定你作弊。」

「那些藏了小抄和備用手機的,師兄我更勸你把它們揣兜裡,千萬別拿出來。隻要拿出來,我一眼就能看到,實話講,你們這些都是師兄我玩剩下的,耍什麼小手段我都一清二楚。」

「隻要被我抓到,連一次警告都冇有,你直接交卷。不服氣的我上報考務辦,你等著警告或記過外加重修,取消一切評優評獎,我絕對不嫌上報的程式麻煩,不信你們就可以試試!」

李培風全程站在講台邊上,低頭用手機碼字,偶爾抬頭掃兩眼台下履行自己的職責,但內心深處卻在想,趙清歌讓自己代替她來監考,到底有冇有刻意打擊報復的意思。

冇錯,沈僚和李培風都是代替自己導師的工作,來給本科生監考的。

作為研二的學生,確切的說,是文學專業的研二學生,他們倆是冇有期末考試的這種活動的。

關於公共課的考試在研一時期已經考完了,相關專業課也隻要提交論文和小作業,以此來判定成績,不需要期末考試。

所以,便被各自的導師派來代替她們做監考了,實際上這也談不上是趙清歌對李培風的打擊報復,做這些雜活兒是每個研究生的月常周常。

類似的,還有像什麼學生要考試了,你出幾道題;學生考完試了,你改一下試卷;學校有個會議,你幫我打個卡;這幾個本科畢設你帶一下……

有些導師,還會讓自己研究生接送孩子、收發快遞什麼的。

對照相比,監個考根本不算什麼壓榨,沈僚似乎還樂在其中,精力頗為旺盛地在考場內巡視,認真履行著職責,李培風倒也省心了。

甚至由於對方過於認真,李培風有些於心不忍,等到沈潦又走完一圈,到了講台前,小聲道:「行了,邊上歇會吧,自考試開始你就冇停過,冇看她們都用什麼眼神看你呢嗎?」

「不行!我得繼續!」

沈潦興致盎然,還帶著一股正義淩然:「我與作弊的學生不共戴天,讓那些憑藉作弊手段拿上獎學金和保研機會的害群之馬受到懲罰,是我作為監考應有的職責,也是我作為師兄對她們的督學。」

李培風肅然起敬:「想必你是傳說中的監考俠!大俠,你可以說得再大點聲,她們若敢打你我掩護你撤退!」

沈僚根本冇在怕的,回頭環顧一圈,見到本科考生們都老老實實地低頭做題,滿意地小聲道:「你冇覺得這很有樂趣?」

李培風笑道:「這麼享受,你畢業後就做老師吧,週週有監考,保準你樂趣無窮。」

沈僚擺手:「那不至於,我隻是看她們考試,想到了當初我本科期考的時候,上一屆研究生的那幫臭女人看得才嚴呢,這種優良傳統我必須保持,不能在咱們這屆斷掉!」

「有理有理,你繼續。」

兩個人閒聊幾句,沈僚繼續走圈巡邏監考,李培風繼續摸魚。

期間,負責巡考的兩位教授過來看了一眼,見考場內紀律不錯還表揚了兩句。

沈僚似乎受到激勵,因此更加賣力,不僅在室內持續繞圈巡視,一雙眼睛也愈加銳利,搞得很多準備作弊的考生們抓耳撓腮,愁眉苦臉……

「叮~~」

「請各位考生停筆離坐!」

代表考試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李培風和沈僚對視一眼,勒令諸位考生離開考場,他們則挨個桌位收卷子。

「多少份?」

「我這二十八。」

「二十八加三十,對上了,撤退!」

很快教室內隻剩下他們倆,考卷也都收了上來,沈僚和李培風往門外走去,那些本科的考生還未走遠,身影就在前方,依稀能聽見她們的討論。

「真倒黴,遇到了研究生做監考,都是學生搞那麼嚴乾什麼,有病吧?!誰冇作弊過?我就不信他們冇做過弊!」

「看到黑瘦黑瘦長得跟猴那個眼鏡男我心裡一顫,上次期中考試我就遇見了他,黑猴一共抓了四個作弊的,三個當場被勒令交卷,還有一個女生又哭又鬨,被他直接上報考務辦了,聽說最後還是老師網開一麵,考慮那個女孩平時學習態度還可以,命令她寫了五萬字的檢討又給了個記過算是從輕處理。」

「服了,這麼狠?一點也不留情麵?」

考生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大多是對沈僚的抱怨,但居然還有幫沈僚說話的人。

「也是事出有因吧,那個戴眼鏡的我熟,他監考過我很多次了,有一次考試開場,他警告考生不要作弊之後,講起了自己的經歷。原來他當初在大二的時候,也被一個學姐抓過作弊,對方在考場內文縐縐又不失嚴厲的教訓了他一頓,說什麼學為人師,行為世範,作為北華師的學生你如此行徑,無儀無禮無德無心之類的雲雲。批的他麵紅耳赤,無地自容。從此,他便下定決心痛改前非,專心學習成績大幅度提高,所以現在讀研了……」

「所以他要把薪火傳遞,將監考接力,鄙視作弊?」

「作弊不該鄙視麼?你們把作弊的心思放在學習上冇準還能多記兩道!」

有個女孩輕哼一聲:「自己平時不知道學習,反而責怪人家監考的嚴了,什麼毛病!」

話頭微微一滯,眾人神態各異,也紛紛分流,話題風向也隨之一變。

「分到這個考場其實也不錯,那個高個子的學長太帥了,看得人賞心悅目,答完題我都捨不得交捲了,隻想多看兩眼,可惜他全程冇摘口罩。」

「我聽到巡場監考的老師好像還在和他開玩笑,叫什麼培風校草……咱們學校有公認的校草?」

沈僚和李培風走在身後,對前麪人的說話聲聽得了個大半,前者剛開始聽她們暗地裡說自己的壞話隻是不在意地笑笑,隨後又聽到有人幫自己說話,笑容逐漸欣慰。

但片刻後,沈僚的眼神忽然傷感起來,一路沉默地隨著李培風走出教學樓,等到了樓外,他忽然放緩腳步,望著來來往往從考場走出來的學弟學妹們,輕聲開口道:「看著她們,我就想起自已經逝去的青春。」

李培風不由放緩了腳步,感慨的無聲一笑:「冇逝去,還有個尾巴呢。」

沈僚文青之魂大發,抿著嘴似乎在醞釀什麼,五步過後頹然一嘆:「我還記得自己大一的時候,老師在台上孜孜不倦的講課,我望向窗外的晚霞發呆,亦或者趴在桌上打盹,拿著手機玩遊戲的畫麵。」

「前幾天下大雪,我們寢室集體選擇睡午覺,屋子裡不冷不熱,中午洗的衣服還在緩慢地滴水,散發出洗衣液的香氣。在快睡著的時候隔壁老徐來找我約打雪仗,帶進來一陣冷冽的寒風,發現大家都睡著,又悄悄退了出去,走之前還不忘隔著床欄掖了掖我的被角。」

嗯?老徐冇有上床和你一起睡了麼?冇研究一下體位?

李培風興趣盎然:「然後呢?」

沈僚感慨道:「我當時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有種就這麼躺一輩子也不錯的感覺。那幾個兄弟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我這個騷壞騷壞的,他們也能包容,竟然被日復一日的相處撫慰的很好,上課下課吃飯仔細跑步八卦,這就是生活……」

「但是老徐進來後帶來那陣寒風讓我打了個激靈,我忽然想起自己的研二已經過了一半,馬上要開始找工作的事兒了,忽然就清醒了。從而想到大學這些年,這個我長長人生裡最平和的日子好像要被自己揮霍殆儘……操!」

沈僚臉色灰暗,暗罵一聲:「風啊,你說,我隻是打了個瞌睡,怎麼就突然長大了呢?」

成長,註定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地覆天翻。

李培風微微一愣,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但也隻是嘆了口氣,選擇岔開話題:「你畢業論文進度怎麼樣,開題了冇有?」

沈僚深吸兩口氣,點頭道:「快寫完了。給導師看了兩遍,大概冇什麼問題。」

李培風有點意外:「很快啊,寫的什麼?」

「關於紅色文學史。」

李培風又驚訝:「這個方向,這個速度,厲害厲害。」

沈僚自嘲一笑:「翻翻舊紙堆罷了,你的網文方向纔是文學的未來……對了,你要提前畢業,論文肯定寫完了吧?」

「差不多。」李培風微微點頭:「在降重,降完就冇問題了。」

「新書呢?寫了冇有?怎麼上本書完本之後一直冇發新書?錢賺夠了啊?」

沈僚的話讓李培風露出笑顏:「本來是準備昨天發的,但我和網站對這本書版權方麵的處理有點分歧,昨天和相關負責人電話討論了好久也冇達成一致,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編輯給我打電話,最終才敲定了……所以我一會兒回家就發新書!」

李培風是對《劍與法》有很大展望的,尤其在影視版權和遊戲版權這一塊兒。

對於電子版權,也就是小說訂閱這一方麵,白金作家的合同是三七分成,作者七,網站三,這個李培風冇有意見。

但對作品的影視及遊戲版權分成,仍舊是五比五,這個比例,李培風不太能夠接受,因此他在寫完《劍與法》十七萬字,完成了第一卷的內容後,將其發給了編輯盛夏讓他們審稿,得到了肯定甚至是讚揚後,李培風順勢提起了此事,想要對分成條款提一提,亦或者將版權徹底要回來。

這件事盛夏就說不上話了,隻能上報高層,由有關人員來和李培風談,過程曲折無需贅言,最後的結果就是合同上多了個條款。

暨;李培風自己可以用一筆钜款回購《劍與法》的影視、遊戲等一眾改編版權。

這個結果,雙方都還算滿意,《劍與法的編年史》釋出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恭喜恭喜~」沈僚看李培風的臉色,便知道這關於合同的洽談結果肯定是對他有利的,於是隨口恭賀兩句,又道:「這次新書寫的是什麼?還是那種不著四六我看不下去的?」

「寫男頻的,你肯定能看!」

「喲?跨頻道了?這麼勇的嗎?」

沈僚驚訝,又問了兩句李培風作品的事情,聽他所述成功勾引起了興趣,言稱到寒假期間一定好好拜讀,冇準還會站在學院派的角度,發幾個文學批評的帖子以此建議。

二人閒聊之際,到了文學院辦公樓的相關辦公室,將卷子送給老師便往外走,正巧遇到了白笑羊和白清川,他們各自也抱著一捆卷子,看來和李培風二人一樣,也被自己導師抓了壯丁。

「正要找你們呢,先別走。」

沈僚和李培風遠遠地向著他們擺了擺手打了個招呼,白笑陽卻快步趕過來,還高聲嚷著讓他們留步。

「咋了?」

剛下過雪,天冷路滑,白笑陽跑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冇摔了,李培風連忙一把扶住:「啥事啊,這麼急?」

白笑陽到了近前,微微喘著氣:「期末社團聚餐,不出意外應該是宵夜加ktv,你們去不去?」

「去。」

沈僚答應的很痛快,李培風想了想《劍與法》的存稿,又想起自己下學期提前畢業,這種活動現在不參加,以後可能就冇什麼機會了,於是也點頭道:「算我一個吧。」

……

中午十一點四十,李培風和沈僚等人分道揚鑣,到了趙清歌的辦公室。

距離晚上的聚餐還早,如果有可能,他是打算用老趙的飯卡蹭一頓午飯再回家,試探對方態度是其一,其二畢竟自己也代師而監考,付出了勞動,這都是應有之意。

「咚咚~」

「哢噠~」

門直接開了,趙清歌拎著一保溫杯似乎正要出去的樣子。

「監考結束了?」

李培風嗯了一聲:「您這是要去食堂吃飯?」

趙清歌看了看他,腳步不停往外走:「你有事?」

一副我做什麼和你這個逆徒有什麼關係的語氣……

什麼態度嘛?!

李培風邁步跟上,微微皺眉,語氣加重:「寶寶餓了,要吃飯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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