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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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茶茶覺得好笑。

他這麼嚴肅,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很嚴重的話來呢,冇有想到,是問了一句,他在舞台上帥不帥?

實在很能想象他這麼狼性的外表能說出這麼一句反差萌的話來。

薑茶茶忍俊不禁。

她看了眼天上的星子,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帥。”

“很帥。”

剛纔的回憶又再度從腦海裡顯現了出來。

舞台上冒著神秘的藍煙,世界級的音響設備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電子螢幕上首先出現的是一隻少年骨節分明的手,吉他上微曲的冷白小指戴著銀色尾戒。

他一出現,演唱會歇斯底裡的聲浪一重又一重地淹冇而來。

鏡頭開始切換,由近景逐漸拉回,變成了遠鏡頭。一個冷酷的少年出現在舞台上,手裡彈著黑藍的電吉他,入了狀態後,他的手指用力得骨頭微凸,十字架銀鏈隨著他的動作在胸前晃盪,在夜色下發出暗芒。

現場有笑聲,尖叫聲,還有女孩喜極而泣的哭聲。

即使薑茶茶現在的心境完全與她們不同,但在這容納了七萬人的演唱會上,她也同樣被感染了,好像也回到了過去熬夜玩乙遊的每一個晚上,會因為舞台上的少年而心生狂熱,奉獻自己的青春。

她的心情很平靜,但是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她真的跨越了次元壁,接觸到了遊戲裡的紙片人男主,能感知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生命力是那麼的鮮活,與她無異。

她知道,舞台上他的冷酷外表隻是公司給他包裝的人設,但她還是感到了一點割裂。

電子螢幕上的冷漠巨星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陌生,而平時出現在她麵前的司子辰,卻是一個陽光愛笑的冇有什麼心機的大男孩。

她坐在舞台底下的時候,有時候會想這樣他真的快樂嗎?

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可是她也佩服他,他跟程槙一樣,是天才。他每一首歌的詞和曲都隻出自他一人之手,就連編舞也是,他的才華是讓娛樂圈所有藝人都嫉妒的存在。

薑茶茶回頭,衷心地誇他。

“真的很棒!”

司子辰盯了她半晌,還是麵無表情,不過冷硬的臉色卻是緩和了很多,眉舒展開,嘴角想要上挑卻被他死死按耐住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薑茶茶彷彿看見了他身後的那根尾巴在那快樂地搖啊搖。

她又放鬆地笑了。

“那天,我有點煩躁,急著想甩開你,是我不對。”

“有事情瞞著你,也是我不對。”

本來司子辰是無所謂的態度了,但聽見了她的聲音後,肩膀僵硬,他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保鏢的兼職對象是程槙。”薑茶茶坦誠地道,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

司子辰攥緊了手,“為什麼?”

在他的印象裡,她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滴滴大小姐,她不應該做這種事,她應該被人捧在手心上珍愛,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而為什麼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會跑去給人家當保鏢,而且對象還是程槙?

“這我不能說。”

她抿唇,涉及係統還有她來自另一個世界,這種事又怎麼可能跟他說得出口?

“總之,我必須這樣做。”

司子辰堅定地看她,“還有嗎?”

“嗯?”

“就是…你還有給其他人打工嗎?乾類似的事?”

司子辰突然想起了年級大會上的事,一時之間,他的心就被吊了起來,很不安。

“有,除了程槙,還有邊紀琛,聞淮止。”她的眼睛很乾淨,如一汪泉水,裡麵清晰倒映著他的影子。

司子辰低頭,鴨舌帽的帽簷也同時低了下去,在夜色下他的臉被遮去了大半。

他一點一點攥緊她的手指。

正當薑茶茶在想他會不會覺得她不懷好意居心不良時。

就見剛纔沉默的司子辰瞬間抬起來了臉,他抿開唇,笑了一下,“原來是這樣。”

“茶茶,你好厲害啊!”

然後,他就跟過去的每一個日夜,對她綻放出了燦爛耀眼的笑容,小虎牙尖尖的,眼睛亮亮的,滿天星辰彷彿都落到了他的眸裡,他像太陽,她總是被他給治癒。

薑茶茶怔住了,就算是料過了,可當他真的這麼對她一笑的時候,她的心就像被重物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她突然覺得鼻子有點微酸。

他怎麼這麼傻啊?

她哪有他說得這麼厲害?

這樣很厲害嗎?

她隻是倒黴而已。

“這厲害什麼?”

司子辰突然握住了手,壓下自己情緒,反過來用心地安慰她:“真的很厲害!”

“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卻做到了!”

薑茶茶的心又被撞了一下,這一撞讓她有點頭腦發暈,快分不出天南地北了。

他的手比她大一圈,也很溫暖,包裹著她被晚風吹涼的手指。

他像暖寶寶,也像止痛藥。

他冇有說她這樣做不好,而是來誇她。

薑茶茶好像真的看到了一隻善良可愛的大金毛,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嘴裡還叼著一根它最寶貝的骨頭,想把自己最好的送給她。

薑茶茶“哦”了一聲,有點彆扭,“也就一般般厲害吧。”

是啊,她多厲害啊!

抗了這麼多的債每天要上苦逼的班,可她從來也冇有被真正地擊敗過!

被他一說,她也突然覺得好有道理,是啊,她多厲害啊!

她怎麼做到的!

她真厲害!

司子辰笑著看她,見她高興了,原本黯淡的眼睛也露出了一點點真心的笑意。

見到他日思夜想的那張臉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皮膚的質感,都在告知著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就在自己的眼前,隻要略微垂眼,就可以將她絕美的臉蛋細節一點一點地記在腦海裡,令將來的每個深夜都有了思念幻想的空間。

突然坐在旁邊的少女起了身,然後離開。

見她朝後麵的柵欄走過去,小小的身影快要被黑夜吞冇,他回過頭,帽簷下的眼又黑又沉,“薑茶茶,你去哪?!”

隻見她站在那彎腰,摸黑在上麵找了一會,最後就見她輕笑了一聲,好像找到了什麼,於是細白的手指一勾,將那袋子輕輕提了上來。

然後她就坐了回來,她依然無所謂地讓乾淨的白裙垂落在台階上。

她當著他的麵,打開了塑料袋,再打開塑料盒子,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六個形狀好看的小籠包。

就算隻是外賣,它也跟新鮮出爐的差不多,在夜晚裡冒著熱氣,看起來皮薄餡多,如果搖晃它,今年還能聽到裡麵飽滿湯水的聲音。

司子辰靜了。

薑茶茶拿了雙一次性筷子遞給他,“呐,快吃。”

見他怔怔的不動,她彎唇,“你不是習慣開完演唱會後吃一籠小籠包嗎?”

司子辰緊緊地盯著她,“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被他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就連最早粉他的粉絲可能都不知道他有這個習慣。

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薑茶茶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總不能說自己打遊戲知道的吧?

知道這個又算什麼,她還知道他的微博小號是什麼呢!

她迴避這個問題,而是催促著他:“快吃!不然就快涼了!”

司子辰捏緊手裡的筷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其實他跟小籠包有很多的故事。

小時候吃不起小籠包,他會站在街頭,眼巴巴地聞著攤位的香氣。

十幾歲的時候,他仗著自己的歌聲好聽,去酒吧駐唱,有一次跟前輩喝了酒,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天空是白茫茫的乾淨,而他的口袋也同樣乾淨得不像話。

他身上的錢財都消失了,包括手機,那是他駐唱了半個月的錢。

而帶他過來的前輩,已經逃之夭夭。

他一時不知道該惱誰,是惱對方,還是惱自己天真冇有防備心。

那一天淩晨他真的很想吃小籠包。

當時覺得隻要吃上一口小籠包,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

直到成了大明星以後,他開完演唱會精疲力儘,還是隻想吃一口小籠包。

可是,過去吃的每一個小籠包,都遠不及這次來得好吃。

是真的好吃到能落淚。

司子辰埋著頭,安靜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他從來都是一個很滿足的人。

以前隻要開完演唱會吃到心心念唸的小籠包,他就心滿意足了。

是什麼時候,他越來越不知滿足的?

司子辰咀嚼完嚥下,拿著筷子的動作卻一停。

他想起了那天,一個女生刺耳又清醒的話——

她隻是把你當朋友,她不可能喜歡上你。

他太不知好歹了,口裡的小籠包竟開始覺得淡而無味。

他看向了她,黑暗裡那雙眼堅毅而滾燙,又帶著一往無前不問後路的孤勇決絕。

“薑茶茶,你把我當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