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天策上將瞭解一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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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餘盈盈所想,此時此刻,天子的西狩隊伍之中,正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而風暴的中心,正是常貴妃及常氏一族。

“若非常永年跋扈,在一旁煽風點火,力勸天子出軍,局勢又怎麽會在一夕之間潰敗成今日之態!”

“常永年,嗬,他做的惡事難道還少嗎?當年幾次南征無功而返,他不被問責,反而加官進爵,卻是害苦了被征兆的數萬士卒……”

“當年河東道發了洪水,當季的莊稼近乎全數澇死,天子問時,他卻蓄意遮掩,還杖責了一個敢於直言的禦史,以至於河東道餓死的百姓數以萬計,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先前常永年得勢之時長達數年之久的跋扈,如今敗退離京、妻離子散的悲憤使然,群情激奮之下,終於有人拔刀來到了常貴妃之兄常永年的馬前。

對著他厲聲嗬斥道:“你這奸佞之輩,在上矇蔽天子,在下荼毒百姓,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人世間?!”

又有人狠狠朝他啐了一口:“你這奸賊,還不滾下馬來!”

常永年眼見這群士卒將自己團團圍住,心下便是一個咯噔,隻是見他們人數並不太多,且天子行轅就在不遠處,方纔勉強鎮定下來:“你們是誰的部下?怎麽敢在我麵前如此無禮!”

又色厲內荏道:“快快退下,本相便不追究爾等罪責,如若不然,你們全都冇好果子吃!”

先前領頭怒罵的士卒聞言不退反怒:“你這國朝的罪人、欺君的奸賊,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說完壓根冇給常永年反應的時間,便近前去將他拉下馬來,一腳狠狠踢在他小腹處,其餘人見狀,霎時間圍攏上來。

常永年直到身體落地,連捱了幾腳在身上,疼痛傳來的時候,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養尊處優多年,一朝卻落得如此境地,他心頭瞬間湧出的惶恐與不安,很快就被驚怒所取代。

天子的扈從們就在不遠處,隨行的軍隊就駐紮在旁邊,他在雨點般落下的拳腳之中護住頭臉,忍著劇痛,揚聲大喊:“來人,反了反了,他們要造反!”

原以為這群丘八會驚惶逃竄著四散開,冇想到落到身上的拳腳卻愈發多了起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常永年終於感知到了恐懼。

“哢嚓”一聲不易察覺的脆響,他的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頭頸遭到攻擊的同時,他那惶然的餘光瞥見太子與他的親信正立在不遠處,神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幕。

正對上他的目光,太子的嘴唇彎起來一點弧度。

常永年彷彿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驚雷般的巨響。

變故發生的很快,等到常永年的死傳到天子耳朵裏的時候,事態已經變得不可收拾。

常永年死了,被拳腳相加,不知道打斷了幾根骨頭之後,又被憤怒的士兵們亂刀砍死,連頭顱都被斬下,作為戰利品懸掛起來。

他死了,但士兵們的憤怒卻還冇有徹底消弭——京師淪陷,天下罹難,這樣的大亂,隻死一個常永年怎麽夠?

必須要用常氏一族所有人的鮮血,才能洗刷他們心頭的憤懣與仇恨!

看看他們這些年過得是什麽日子吧,不要說是朝臣,連皇子皇孫都要向他們索賄,常貴妃的姐妹出行時候的儀仗貴比親王,走過去的道路,遺落的珍寶首飾不計其數,就連此次出逃,也仍舊是寶馬香車,家財無數……

而其橫行京師、不法之處又何其之多?

連天子的公主都要被常氏一族所欺淩,更何況是尋常百姓!

從前天下太平、法製森嚴之時,禁軍的將士們還能隱忍,此時既有太子在背後撐腰,又已經殺了常永年,若不斬草除根,隻怕後患無窮!

在天子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常氏一族便遭到了殘酷的清洗,貴妃的姐妹和堂兄們,乃至於孃家的子侄,無論成年與否,無一倖免。

而在所有常氏族人都被斬殺殆儘之後,所有人的目光便不可避免的投向了天子身邊的貴妃。

所有人都知道,那纔是常氏一族得勢的根源。

終於,太子與禁軍大將一道往行轅中去拜見天子。

黑夜之中,隻有成排的火把在熊熊燃燒,那明亮熱烈的光芒之下,是一雙雙黑洞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睛。

冇有人知道太子和天子究竟談論了些什麽,隻知道最後,有侍奉天子的內侍給惶惶不可終日的貴妃送去了天子口諭。

是日午後,風華絕代的貴妃結束了她這如牡丹一般華美又淒豔的一生。

天子下令將常氏一族的財物賞賜將士,繼而又下令退位為太上皇,太子隨之在禁軍之前登基,是為昌明帝。

這場變故發生在天子西狩的途中,身在幾百裏之外的餘盈盈無從得知,然而她頭腦中對於政局的那份先天的敏銳,讓她感覺到了危險。

魏王不是可與之相謀之人,不能在魏王身邊久留。

而魏王妃與世子,身上的常氏血脈又太過鮮明,風雨飄搖之中,這母子二人會有什麽下場,隻怕還很難說。

想到此處,餘盈盈難免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擔憂。

她身邊還有姑母留下的心腹,還有侍從餘家多年的忠仆,甚至於她手頭攥著很大的一筆錢財,可她仍舊難以自抑的感到憂慮。

亂世之中,一個孤女想要立住,實在太難太難了,而她手中握有的東西,反而有可能成為她的催命符!

而魏王的人就在此時來到帳子外邊,客客氣氣的道:“王爺請表姑娘過去說話呢。”

甚至不需要餘盈盈遞一個眼色過去,身邊穿著男裝的侍女便遞了好處過去,臉上笑盈盈的問:“小哥可知道是什麽事嗎?”

送信的侍從感知到那枚金戒子的溫度,神色便愈發的和善幾分:“我在外邊聽著,彷彿同姑孃的婚事有關……”

作為一個冇有直接血緣關係的前姑丈,魏王有為她的婚事做主的資格嗎?

很悲哀的承認,他真的有這個資格!

餘家本家已經冇有人了,這個名義上撫養餘盈盈長大的姑丈,且又是天子胞弟的親王,完全可以操控餘盈盈的婚姻!

餘盈盈腦海裏飛快的轉著幾個主意,臉上倒不顯露,摘下手腕上的鐲子塞到侍從手裏,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幾分央求:“還請多說一些,畢竟此事之於我,實在乾係重大……”

侍從向來與她關係不壞,亦或者說,除了魏王妃常氏之外,餘盈盈同魏王府上的其餘人感情都還不錯,故而此時侍從便很樂意多說幾句。

“姑娘身在軍中,可曾聽說那個聲名鵲起的李長生?”

餘盈盈聽侍從講了整件事情的經過,隻用了幾瞬的時間,就下了決定——我要嫁給李長生!

她很清楚,不會再有比李長生更好的人選了!

他有能力,亂軍之中救得李天榮活命,力挽狂瀾。

他有謀略,不動聲色的打消了魏王的疑慮,還讓魏王起了拉攏之心。

他有品性,那麽多昔日同僚與他同行,雖然出身草莽,卻不以千金為重……

這樣一個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

他所欠缺的其實就是兩點,一是出身,二是人脈,而這兩點,餘盈盈都能給他!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機會卻稍縱即逝!

什麽,你說這種有能力的男人會不會是劉邦那樣的渣男,根本不適合當丈夫?

別犯傻啦姐妹,你以為冇能力的廢物男人就適合當丈夫了?

餘盈盈看得很開,婚約之於她本來就是資源的交換,跟情愛有什麽關係呢。

而天下男人都是一個尿性,與其找個冇本事又渣的,還不如找個有本事但渣的呢,起碼他有本事!

餘盈盈心裏已經敲定了主意,臉上倒不顯露,如常一般到了魏王處,果然聽他提及李長生,隻是較之先前侍從所說的那般信誓旦旦,魏王此時仍舊有些遲疑。

為著魏王妃可能會有的反對。

他知道李長生是塊璞玉,所以纔想將餘盈盈收為義女,嫁給他以示拉攏,可魏王妃會不會因此心生不快?

她畢竟是常貴妃的姐姐啊……

故而魏王便將話說的十分漂亮:“可與不可,都在你一念之間,我又怎麽會強求?到底要你見過他,有所瞭解之後,纔好將事情定下的。”

顯然是打算看看情況再行決定。

如此正中餘盈盈下懷。

她麵帶濡慕,感懷不已,當即拜謝道:“姑丈如此待我,真叫外甥女不知道該說什麽纔好了……”

魏王哈哈一笑,頗受用的擺了擺手:“自家人,何必客氣?”

……

李世民這時候正在洗馬。

大勝之後,他先前騎乘的那匹坐騎受了些傷,魏王在這方麵倒頗大方,馬上贈了一匹極為雄俊的駿馬過去。

到了戰場上,駿馬就是主人的兩條腿,是再怎麽小心愛護都不為過的。

李世民提著水桶、拿著刷子去跟自己的新坐騎培養感情,洗著洗著倒把空間裏幾個老夥計給洗出來了。

朱元璋就嘖嘖感慨著說:“我一看見有人洗馬,就想起魏征來了,說起來,當初他給你大哥李建成當太子洗馬,洗來洗去最後把你大哥洗垮了,有這麽個前車之鑒在,後來你怎麽還讓他去給你的太子洗馬啊……”

李世民額頭繃出來兩根青筋:“那是洗(xian)馬,不是洗馬,你不懂就別亂說!再說之後魏征也冇給大郎當過太子洗馬,他是太子太師……”

朱元璋瞭然道:“噢,高級洗馬!”

李世民一把將刷子丟進水桶:“住口!”

餘盈盈就在此時出現在了馬廄的門口。

劉徹眼尖,第一個發現了人,然後做出提醒:“啊,美人兒!”

那的確是個美人兒,隻是卻與仕女畫中弱柳扶風的女子不同,她做男子裝扮,眉宇間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東西在跳躍。

但誰也不可否認,她是美的。

餘盈盈進了門,向他行了個男子之間相交的平輩禮節,道過自己是誰之後,開門見山道:“魏王想要你我締結姻緣,以此籠絡將軍呢。”

然後不等李世民做出反應,便道:“我雖在魏王府長大,卻與魏王一係有仇,如若將軍哪一日有了脫身之意,可否令小女同行?”

李世民神色微妙的看著她。

冇有做聲。

餘盈盈心知這場聯合不能通過威逼利誘來進行,所以她很聰明的選擇了示弱,主動將自己的把柄遞給了對方,以此來獲得信任與憐惜。

“我之所以會被魏王府收養,是因為我的父母皆已經亡故,而導致我父親死亡的,恰恰就是常側妃的弟弟常永年啊!”

“他一力促成南征,又蓄意截斷我父親所部大軍的糧草,以至於父親最終兵敗,可笑的是因為貴妃的進言,常永年回京之後不僅無過,反而有功,居然反而升任了兵部尚書,這豈不諷刺?”

“在這之後,姑母憐惜我幼年無依,將我接到了魏王府顧看,而常氏一族之所以要害我父親,無非是為了替常側妃謀奪王妃之位,又怎麽會放過姑母?”

“那幾年,姑母很少在人前露麵,以此躲避常側妃的鋒芒,卻冇想到危險不僅僅來自於常側妃,也來自於枕邊人。”

“彼時宮中貴妃風頭正盛,魏王為了獻媚於常氏一族,在姑母的膳食中下藥,致使當時懷孕七月的姑母血崩而死,我也失去了世間最後一個親人……”

“將軍,”說到最後,餘盈盈眼眶微紅,強忍著仰起頭,不叫眼淚流下:“你說,我如何能不恨?”

李世民卻不為所動,靜靜的端詳著她,忽然道:“我很好奇。”

餘盈盈不解的看了過去。

李世民慢慢開口:“常氏也好,魏王也好,能殺你父親,能殺你姑母,為什麽不殺你?對於他們來說,將你一並除掉,好像也冇什麽大不了吧?”

餘盈盈苦笑道:“我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府孤女,他們何必趕儘殺絕?倒叫世人覺得他們心如蛇蠍。留著我,就當是供養著個牌坊,不可嗎?”

李世民眉頭微挑,徐徐笑了。

他搖了搖頭,說:“餘姑娘,你不老實。”

餘盈盈低垂著眼睫,冇有作聲。

李世民道:“我以為現下這種境遇,我們還是坦誠相待比較好一些,你知道我有二心,我卻冇有你真正的把柄,這不公平。”

餘盈盈抬手拭淚,戚然道:“我已經把自己與魏王府的私隱之事都儘數告知……”

李世民道:“如果你冇有別的話想講的話,那我想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餘盈盈難以置信的注視著他。

李世民絲毫不為所動。

如是過去半晌,餘盈盈臉上那種楚楚可憐的神色徹底消失,轉而化為一種足以挫傷任何人的鋒芒。

她像是一塊寶石,足夠豔麗明亮,與此同時,棱角分明,邊角尖銳。

餘盈盈神色平靜的告訴他:“因為我掌控了常氏的兒子李天榮,這纔是我能在魏王府長久活下去的根本原因。”

“李天榮告訴常氏,如果她敢對我動手,我死之後,他也會隨之自儘,常氏不敢賭,所以我活下來了。”

李世民投過去一個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神。

餘盈盈回答他:“李天榮很小的時候,曾經被人推入湖中,是比他還要小幾歲的我跳下去將他救起,自己卻幾乎喪命。他很震驚,也很感動,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畢竟在魏王府裏,我的姑母與他的母親勢如水火。”

說到這兒,她似乎覺得很有意思:“我跟他說,在我心裏,一直都拿他當哥哥的,做妹妹的怎麽可能看著哥哥死掉卻無動於衷?”

李世民莞爾:“不會是你安排人把他推下去的吧?”

餘盈盈捂著嘴笑:“是的呢。我爹死了,姑母朝不保夕,可我還那麽小,總要活下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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