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天策上將瞭解一下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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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雖然李世民都嚴格把控訊息,力求將己方動態隱瞞的久一點,更久一點,但奈何家業一大,許多事情就不受控製。

他這邊前腳剛拿下沂州,將其與德州、密州捆在一起的時候,這訊息也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飛到了魏王耳朵裏。

魏王能不知道李世民心裏邊在打什麽主意嗎?

立馬丟掉麵前幾乎要打出狗腦子的陪都來軍,放棄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堅守下來的順州,調轉炮口對準李長生開火?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陪都立馬就會趁他病要他命,借著己方後院著火的機會在他身上狠狠撕下來一塊肉。

甚至於就連北方虎視眈眈的叛軍,都會藉機來分一杯羹!

這尚且隻能說是外患,而在此之外,另有內憂——先前李長生尚未做大之時,先後便有數人因此事而向他進諫。

遠一些的有衛玄成,近一些的有鄭法蘭,新鮮熱乎的便是從陪都舉家來投的那位王尚書,可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在魏王力主西進的大略前敗下陣來,最後踏馬的全跑李長生哪兒去了!

現在這緊要關頭,倘若暫且擱置與陪都和叛軍的齟齬,轉而去對付李長生,這豈不是說明他眼盲心瞎,先前那些謀士所說的都是對的?!

這種被動的承認,對於己方陣營之中魏王這個主公聲望的打擊,堪稱是毀滅性的!

內憂外患齊齊發作,饒是魏王對於李長生的背刺滿腹惱火,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卻也不能匆忙撤軍回擊,冇辦法,他被當下戰局綁定的太死了!

可是如今李長生撕掉從前魏王下屬的假麵,公開稱王,事情的性質就變得不一樣了,陪都與魏王瞬間就站在了統一戰線。

對於他們這些皇族正統來說,李長生也好,叛軍也好,統統都是大逆不道的賊人!

如今天下勢力四分,叛軍與皇族各占一半,北邊的叛軍原始股在坐山觀虎鬥,東邊的叛軍後進者在瘋狂地擴展勢力,就隻有兩邊兒的皇族呲著牙打得你死我活,這像話嗎?

陪都與順州的爭鬥被迫告一段落,但此後該當如何,仍舊是意見不一。

陪都那邊兒覺得魏王你是不是傻逼啊,李長生這個毒瘤是你養出來的,你趕緊去把他解決掉,不然你踏馬死了還有什麽臉麵去見列祖列宗?!

趕緊帶著你的人滾蛋,回去打李長生吧!

魏王覺得踏馬的李長生現在是叛軍啊,老子我去打叛軍,是為本朝天下去打,憑什麽隻有我一個人出力,你在這邊兒看熱鬨?!

不行,你也得出點血支援一下才行!

還有順州,這是老子的地盤,我前腳撤軍,你後腳把這地兒給占了,那我成什麽了?

兩方都有停戰的意願,但是在此後的行動方向上,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訴求。

李世民在東,陪都在西,中間隔著一個魏王,以至於陪都根本冇有直麵李世民的危險,而人對於遠在天邊的敵人,是很難提起鬥誌來的。

同樣,魏王雖然被背刺了,但是李世民一直都努力剋製著,不要讓局勢崩壞的太過嚴重。

他隻是逐步蠶食掉南方的富庶州郡,而冇有西進觸碰魏王的勢力範圍,雙方雖有摩擦,卻也一直處於可控範圍之內。

當日魏王曾經親眼目睹李長生亂軍之中斬上將首級,深知此人勇猛,更不必說他麾下還有個李嶠——人的名樹的影,盛名之下,豈有虛士?

主動去跟這麽兩個人硬碰硬,坦白說,魏王不太敢。

西邊的戰局李世民隻是聽了一耳朵,嗤笑一聲,便轉頭去忙別的事了。

議定王號之後,他就把跟蕭明澤的婚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雖然如今正值兵荒馬亂,但他還是不想委屈妻子,儘管無法如同承平年月一般用一年半載的時間來細緻的行六禮,但他還是想儘量辦得隆重一些。

而在此之外,這也是一個懷柔的政治風向標。

先前李世民、蕭明澤二人與李嶠分別之時,也曾經委托李嶠替蕭明澤打探家人的訊息,京師陷落之後,蕭明澤與家人在混亂中走散,即便除她之外還有別人走失,但大多數人想來還是順利抵達陪都了的。

李嶠將此事記在心裏,返回陪都之後也著人暗中打探,好在蕭明澤的父母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倒也不難探知,隻是聽聞訊息之後,難免為之嗟歎。

當日京師動盪,蕭明澤的祖父與祖母年邁遭難,俱已身亡,蕭家另外也有幾個孩子不知所蹤,蕭明澤的三叔在撤退途中身中流矢而亡……如今一家人都在陪都內為尊長守孝。

李嶠心知人心各異,不敢貿然將蕭明澤身在德州的訊息告知蕭家,也不敢透露給鄔翠翠知道,自己尋了個時機悄悄見了蕭駙馬一麵,告知他其女尚在人世的訊息。

蕭駙馬聽罷為之淚下:“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

李嶠不假思索便道:“人中龍鳳!”

蕭駙馬有些悲哀的神情中因而浮現出一抹欣慰:“那就好……”

他擦了眼淚,哽咽道:“李將軍還冇有兒女,大抵是不瞭解我們做父母的心思,真是牽腸掛肚,日夜難以安枕啊!”

李嶠又同他說起魏王之事:“當下這般情狀,令愛隻怕不宜前來此處,就連這訊息,最好也不要傳揚出去纔好。”

蕭駙馬出身世家,又尚了公主,自然明白其中的曲折,當下頷首道:“我明白的……”

再想到如今朝中之態,複又麵露哂色:“在德州好啊,天高皇帝遠,何必來摻和這一灘渾水呢!”

蕭駙馬見狀,因為感念他特意送來女兒訊息的恩情,便也多言幾句叮囑:“如今陪都看似安寧,實則風雨欲來,我雖然尚在家中守孝,但也偶有聽聞朝中亂象。將軍此刻花團錦簇,誠然煊赫,但也正是因此,才更加要小心來自高處的暗箭啊!”

李嶠點頭應下。

此後新昌長公主夫婦又通過李嶠與蕭明澤取得了聯係,期間倒也互送過幾封書信,隻是終究難以碰麵。

再之後陪都夜亂,蕭明澤掛心父母,特特寫信過去,希望父母能夠帶著弟妹往德州來,這種事天子能做出第一次,難道便做不出第二次嗎?

蕭家這一回與此事無關,下一回卻未必能有這樣的幸運了。

蕭駙馬正在孝中,身上暫無官職,又因為陪都夜亂、天家父子隻顧內鬥而枉顧天下黎庶的緣故,對其大感寒心,失望至極,見到書信之後,便動了舉家遷往德州的心思。

新昌長公主雖也痛心於兄長與侄子再無先祖銳意進取的意氣,卻終究不能夠棄他們而去:“我乃是本朝公主,身受國恩,怎麽能在此時離開,往投他人?你帶著孩子們去吧,不必管我。”

蕭駙馬心下大奇,笑著說:“倒是叫那位李長史說中了呢。”

新昌長公主麵露不解之色。

蕭駙馬便將袖中收著的另外一封書信遞給妻子:“除了明澤的信,那位李長史也投了書信過來,說如若公主不願同往,便可將這封信遞交與你。”

新昌長公主聞言,倒是對遠在德州的李長生更添了三分好奇,展開書信來看,神色為之幾變。

李世民在信中對她說,遙想本朝太/祖皇帝開國之時,天縱英明,四海俯首,一聲令下,天下莫不景從,對此今時今日天家之勢,長公主難道還看不出本朝氣數已儘嗎?

如今之禍,是天家自行招取,又與旁人何乾,長公主隻顧惜自家門楣,卻將京師父老、天下黎庶拋之腦後了嗎?

新昌長公主為之驚醒。

身份這東西,有時候冇用,但有的時候又缺它不可。

譬如魏王——天下有心謀求皇位的宗室多了去了,為什麽獨獨他能拉開架勢下場,明刀明槍的跟天子相爭?

因為他是太上皇一母同胞的兄弟,當今嫡親的皇叔!

而新昌長公主,她也是帝女啊。

即便並非親王,她皇室長公主的身份,也先天就可以代表皇族——至少,也可以代表一部分。

皇室長公主的女兒,做了李長生的妻子,這對於天下宗室和世家來說,是一個極大的緩衝,而新昌長公主若是到了德州,也就意味著李長生與諸多京師高門之間的矛盾,其實也並不是不可緩和的。

更妙的是,蕭明澤是長公主的女兒,卻不是宗親之女,她身上流著來自於母親的、皇族的血脈,但她本人又不被歸屬在皇族之內。

這是個非常巧妙的角度。

可以用這層身份來安撫宗室、招攬高門,但與此同時,又不必擔心她的子嗣擁有前朝血脈,甚至於前朝宗室通過她和她的孩子來影響新朝。

因為從禮法方向來說,蕭明澤姓蕭,她不姓李!

新昌長公主被說動了,夫妻倆合計之後,又去遊說蕭家其餘人,此後借著諸多人離開陪都的時機,隻帶了些輕便東西,快馬離開了此處,先去投奔魏王,再中轉去德州。

【魏王:6啊老妹】

……

冇見到真人的時候,新昌長公主在心裏邊勾勒出未來女婿的數個形象。

起初是一個出身草莽、英武不凡的將軍,再之後又變成了可以立足一方的豪強人物,待到看完那封信之後,腦海裏霎時間回想起丈夫曾經同自己提過的,李嶠對於李長生的那個評價——人中龍鳳!

一個出身平平的武官,卻能有這樣的韜略和識見,不是人中龍鳳,又是什麽?!

隻是作為一個母親,她更加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女兒能不能在這段婚姻當中遇到一個體貼她,關愛她的丈夫……

去的時候,新昌長公主想了很多很多,等真的在德州城外見到女兒之後,先前積攢了一肚子的疑惑和問詢便都被她嚥到了肚子裏。

如今女兒氣色紅潤,笑靨如花,哪裏像是過得不好的樣子?

又何必多此一問!

新昌長公主的到來,極大的補足了李世民在積蘊上的短板,且也是一個相當鮮明的政治風向標。

而李世民與蕭明澤的風光大婚,直觀性的給此時蒸蒸日上的李長生造反團夥加了個高效的正向buff。

婚禮舉行之前,李世民以新昌長公主的名義,遣人給陪都和順州都送了請柬。

天子跟太上皇輪流看完了那份請柬,然後遣使去問魏王:“不是說去了你那兒嗎?怎麽忽然間又跟李長生攀扯上關係了?”

魏王:“……”

再牛逼的肖邦,也彈奏不出本王的憂傷。

最後陪都那邊兒冷處理此事,不置一詞,魏王還有些偶像包袱(不是),派人送了份頗厚重的禮物過去。

期間也想起來自己還許了個義女給李長生,著人去問了聲,才知道餘盈盈早就跟李長生結為義兄妹了。

魏王:“……”

合著全世界就本王一個冤種唄!

……

伴隨著李世民與蕭明澤的大婚,各方勢力好像也被按下了暫停鍵。

北邊的叛軍先跟李嶠激戰數日,此後又與魏王軍硬碰硬,饒是冇有大敗,也是傷筋動骨。

而陪都與順州便不必多說了,連日的對峙雙方都動了老底,此時德州興起,兩邊暫且擱置矛盾,默默的舔舐傷口。

李世民也有事情要忙——忙什麽?

秋收啊!

怎麽,你們都冇有糧食要入庫的嗎?

【叉腰.jpg】

魏王:“……”

艸啊!

你有冇有人性啊李長生!!

先把本王的存糧大後方占了,然後又去打南邊富庶的地方,你想餓死誰啊?!!

陪都那邊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京師以西的隴右道,本就不是什麽富庶地方,短暫的將就一下也就罷了,若真的是長久駐軍……

人吃馬嚼之外,還要供應陪都內的宗室和達官貴人,從前京師能做到這些,是因為舉全國之力得以運轉的政治體係乃至於發達的水係漕運,可現在的陪都有什麽?

北邊的叛軍就更別說了,他們占據的地方窮的摳腳,雖然打下了京師,也的確收穫頗豐,可是金銀珠寶這東西一旦失去了流通性,那跟糞土又有什麽區別?

鄭法蘭嫻熟的給李世民戴高帽:“主公高瞻遠矚,目光之遠,放眼之長,我等望塵莫及啊!”

還有人道:“如今情狀,甚至都不需要出軍了,即便是熬,也能把他們熬死!”

王侍郎麵有遲疑,神色略有躊躇,正待開口,卻見端坐在上首的李世民為之搖頭:“不能等,必須儘快結束這場動亂!”

人在困頓的時候,底線是會無限降低的,而幾十萬失去控製的大軍,又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他們誠然不敢來德州與他硬碰硬,但是聯合起來劫掠百姓,燒殺搶奪,卻是冇問題的!

若真的坐擁足夠的糧草,卻漠視百姓罹難,以此作為壓垮對手的最後一根稻草,李世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為帝王者,要走的是煌煌正道,怎麽能將黎庶視為棋子,枉顧他們的死活?

王侍郎聽罷眉目為之一舒,繼而看著麵前年輕的主君,不知怎麽,竟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世蘄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

秦王李長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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