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天策上將瞭解一下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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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向來看重顏麵,如今卻當著滿室臣屬的麵兒被餘盈盈掀了老底,將他隱藏在過往時光裏的怯懦、不堪,乃至於因此而生的刻毒儘數暴露出來……

這種溫緩的淩遲,甚至於比直接殺了他還要讓他覺得痛苦。

魏王好像在一瞬間蒼老了下去,脊背彎曲,神情瑟縮。

他甚至於不敢抬頭去看室內其餘人的神色,隻低著頭,有些無力的道:“別說了……”

“別說了,”餘盈盈饒有興味的品了品這三個字,臉上在笑,眼底卻是冰冷的霜雪:“王爺,你隻是作為罪魁禍首之一,多年之後聽我這個苦主說一說過往罷了,隻是這樣,你便受不了了嗎?”

“我的姑母盛年而亡,一屍兩命,死在自己丈夫射來的冷箭之下,彼時年幼的我與她一起見證了餘家的敗亡——你此時虛偽又渺小的痛苦,哪裏能及得上我們姑侄二人之萬一!”

她輕蔑的瞥了魏王一眼:“我言儘於此,剩下的事情,等王爺無病呻吟完了,應該也就能自己操持了。”

餘盈盈走了,魏王卻是慘白著一張麵孔,僵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長史不無擔憂的看著他,低聲叫了聲:“王爺?”

另有幕僚憤憤道:“餘氏欺人太甚!”

“若非王爺提拔,李長生焉有今日?他居然敢……”

還有人冷哼道:“和議還未達成,德州便如此頤指氣使,待到真的降了,他們又該是怎樣一副嘴臉?”

雜七雜八的聲音匯入到魏王耳中,讓他頭疼欲裂,而更要命的是先前餘盈盈所說的那些話,讓他深有種被揭掉皮囊,讓內裏的血肉暴曬在烈日之下的刺痛感。

“都退下吧,”他有氣無力的道:“本王想靜一靜。”

末了,又加了一句:“封鎖訊息,不要讓世子知道今日之事。”

魏王冇有急著給予答覆,餘盈盈更不曾緊催。

她知道,己方能給出的,已經是魏王能爭取到的最好的條件。

如若他答應,那說明他還冇有蠢到家。

如若他不答應……一個蠢到家的人,做出什麽蠢事都不奇怪,她已然儘了心,也便是了。

魏王一連幾日茶飯不思,整個人眼見著瘦削下去,又夜難安枕,眼下兩團青黑,烏的嚇人。

近侍們倒是想要規勸,然而魏王自己又豈不知那都是空言?

如此瑟縮幾日,卻有人往慶州來拜見魏王。

長史聽人傳稟,不由得轉瞬恍惚:“章伯隱?他不是回崤山老家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長史見狀,更皺了眉頭:“他都說什麽了?一五一十的講!”

門房戰戰兢兢道:“他大抵是失心瘋了,衣衫襤褸的,口中叫嚷著,說是來救魏王性命的……”

長史聽罷先是怫然大怒,繼而若有所思,反覆思量之後,甩袖道:“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帶我前去迎接!”

章伯隱原也是崤山名士,魏王起事之後,聽聞此人的事跡,故而遣人去請,隻是後來君臣不睦,章伯隱便又辭別魏王,重新回崤山去做他的隱士了。

長史跟隨魏王多年,倒也學了一套謙恭有禮的作態,見了章伯隱之後,並不因他此時衣著簡陋、滿麵風霜而心生輕視,隻彬彬有禮的問:“仆從不識得先生,有失遠迎,先生莫怪!”

又請他入內:“章先生,還請入內敘話。”

章伯隱手持一根竹杖,撐在手裏與他一道進去:“我先前在他處訪友,聽聞慶州要與德州和議,擔心王爺一著棋錯,特來示警,半路上遇見流民,奪了我的馬去,好在僥倖保得性命……”

長史聽罷,口中不免帶了十二分的關切:“勞累先生至此,當真是,若是王爺知道……”

章伯隱一抬手打斷了他:“事到如今,何必再說這些虛言?王爺何在,速速待我前去見他!”

長史遲疑著道:“先生還是稍加洗漱再去吧?”

章伯隱冷笑道:“我日夜兼程趕來此地,難道就是缺府上那桶熱水,一件衣服?!”

魏王剛喝完一壺酒,悶在書房裏愁眉不展,通身一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萎靡之氣。

章伯隱見狀二話不說,抄起竹杖上前一通狠打:“慶州大禍當前,數十萬軍民的來日皆仰仗於你一人,你竟然還有閒心在此飲酒,豈不荒唐!”

魏王雖瑟縮,卻也不是木頭,想著維持禮賢下士的人設才見了他,哪成想剛見麵就被打,豈能不怒?

長史也是頭大如鬥:“章先生,章先生!使不得啊!”

章伯隱冷笑一聲,信手將那根竹杖丟到一邊,破口大罵:“我便是知道,你一定是這樣爛泥扶不上牆,所以纔要來這一遭!”

“退退退,等等等!你以為如此為之,虛耗下去,結果便會好嗎?癡心妄想!”

他劈頭蓋臉道:“你以為你有的選?你以為實在不行,你還能倒向陪都?別做夢了!”

“你隻是愚鈍無能,卻非極惡之人,故而李長生才肯與你和議,全你性命,可陪都那兩個是什麽人?工於心計,深深以此自愉,視萬民如草芥,以蒼生為棋子,一旦德州兵臨陪都,那兩隻天下蠹蟲必死無疑!”

“你此番投降獻城,總歸能保全性命,留下一絲血脈,若是逃去了陪都,來日陪都城破,你就是負隅頑抗的前朝餘孽,你跟你的兒孫們,就等著給舊朝殉葬吧!”

魏王從渾渾噩噩中驚醒,卻驚詫道:“他,他敢殺天子?你如何能知道?”

章伯隱怒罵道;“身為天子,不能安民,以至於蒼生塗炭至此,狼狽西逃之後不知反思,竟然大肆屠戮官民,天下有誌之士皆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豈獨李長生有此誌?我若是他,也必殺之!”

他指著魏王的鼻子,毫不客氣道:“你若迷途知返,尚可得活,若是執迷不悟,死期隻怕近在眼前了!”

魏王聽得心下凜然,又如同撥開迷霧見青天,當下親自將章伯隱先前丟到一邊的竹杖撿起,遞還到他手上,繼而畢恭畢敬的向他行了大禮:“先生今日指點迷津的大恩,在下感激不儘!”

章伯隱卻不肯受他的禮:“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雖不是我願意輔佐的主君,當初卻也算是好聚好散。”

“此後我母親臥病,你又專程令人請名醫問診,論跡不論心,就算你是為了沽名釣譽,終究也於我有恩,故而我不能不報。”

他接過那根竹杖在手,歎息著道:“今日之後,便算是兩清了。”

魏王為之默然,一時之間,竟也無言以對。

章伯隱又轉過頭去看向長史:“好了,帶我尋間客房沐浴更衣吧!”

長史眼見室內氣氛凝滯,有意加以緩和,當下笑道:“果然是真名士、自風流,先生起初不介懷於外物,是虛懷若穀,如今重整儀容,是禮重友賓……”

“什麽有的冇的,我懶得同你囉嗦!”

章伯隱冷哼道:“速速帶我前去洗漱,德州的和議隊伍不是還冇走嗎?晚些時候,我要與他們一道往德州去,會一會那位秦王!”

長史:“……”

啊這。

魏王:“……”

魏王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冇能忍住:“有完冇完了啊!腿長在你身上,出了這個門,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就非得在我麵前這麽說嗎?!”

……

魏王早知道自己也好,陪都也罷,都無力同德州抗衡,隻是倘若答應那麽多會明顯損害自己聲名的條件來達成和議,他總覺得有些……

更別說他麵前還擺著個投降陪都的岔路,即便是飲鴆止渴,好歹看上去也是一條路不是?

如今遭到章伯隱當頭棒喝,魏王霎時間清醒過來,再不敢心存僥倖,當即便有了決意。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生存在這世間的普通人。

有點聰明,但是不多,有些膽氣,但是不多,有些愛慕虛榮,但也不至於惡毒,有些善心,但是也不會在強權麵前抵抗到底……

餘盈盈將魏王父子二人看得很透徹,當年他會因為忌憚常氏之勢,順從常永年的意思給身懷六甲的元妃送去毒藥,今日也會因為忌憚德州,而默許除去常氏。

魏王向餘盈盈表達了服軟的態度,也接受了她所提出的數項要求。

餘盈盈看起來無喜無怒,毫不意外,叮囑李嶠幾句,從自己房間裏取了點東西帶上,便同魏王一道往後院去尋常妃。

午飯之後去的,直到夕陽西下,方纔回來。

李嶠無意打探義姐的私隱,也知道餘家的敗亡乃至於餘妃之死的餘盈盈的傷心事,更不好提及。

隻是第二天聽聞魏王臥病,高燒不退,心覺驚訝的同時,才聽心腹提及昨日之事。

餘盈盈帶了毒藥過去——打從到了德州,她就開始籌措毒藥方子了,非要找個能讓人痛苦至極,又不會立時死了的纔好,兌酒衝開之後,讓魏王親自灌倒常妃嘴裏了。

常妃癱軟在地上抽搐掙紮了三個多時辰才嚥氣,死狀慘不忍睹,劇痛之下指甲死死的扣在地上,蔥管似的指甲都掰斷了,十指血流不斷。

魏王本就是個脆皮文士,被逼著在旁邊圍觀常妃死狀,因此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當天連晚飯都冇吃下去,夜半時分便發起燒來了……

李嶠聽得默然,倒冇有因此覺得餘盈盈有多狠毒——若換成他,因為常妃冇了所有家人,相依為命的姑母又在他麵前一屍兩命,他隻怕會報複的更加殘忍。

餘盈盈顯然也冇有因此產生任何的道德壓力,聽聞魏王臥病,夜難安寢,也隻是冷笑:“怎麽,這就受不了了?嚇病了,怎麽不直接嚇死他!”

而魏王世子李天榮,就在此時回到了慶州。

李嶠當初在順州時,曾經與他遙遙一會,覺得此人有君子之風,與兄長一同撤離的時候,倒也想過有一日見了必然要一醉方休,隻是當下這時機,怕也不能了。

他同餘盈盈道:“義姐不妨暫避一二……”

李天榮,畢竟是常妃之子啊。

餘盈盈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卻也不必。我自問俯仰無愧天地,何必躲閃!”

說完,她站起身來:“我不止冇打算躲閃,還要去會會他!”

李嶠:“……”

義兄也好,義姐也罷,有一個算一個,怎麽都是強種啊!

他有點頭大,又唯恐餘盈盈有失,便匆忙帶上兵刃,追了出去。

……

李天榮回到慶州,先去探望父親,見其臥病,難免關切問起其中根由。

魏王仍且呆呆的躺在塌上,周遭侍從也是欲言又止。

李天榮這才發覺周圍好像少了個人:“母妃何在?”

侍從們不敢言語,到底是長史近前,神色為難道:“世子節哀,王妃已經於日前……薨了。”

這話之於李天榮,簡直是猝不及防之下一道天雷劈在頭上,驚愕後退幾步之後,他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將疑問一項項羅列出來:“我怎麽冇有接到訊息?母妃的身體一向不弱,府門前也冇有舉哀之兆……”

長史為之語滯,良久之後,才含糊道:“王妃死的……這是德州那邊兒的要求,王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李天榮心頭一半悲慟,一半驚詫,期間還隱隱摻雜了一些果然如此的瞭然:“是母妃不能見容於德州嗎?”

長史還未言語,餘盈盈的聲音便從外室傳來:“是因為常氏不能見容於我,故而使其就死。”

她穩步入內,神色自若:“世子有異議嗎?”

李天榮心頭猜測落到實處,卻渾然冇有半分得知真相的釋然。

死去的是他的母親。

誠然,他知道這個女人的不堪與狠毒,但那終究也無法改變她是他的母親的事實。

她的確把自己的一切都燃燒給了兒子,誰都能對她有所指摘,唯獨他不可以。

可是這個致母親於死地的凶手……

他好像也冇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去恨她。

不管是為了她當年的救命之恩,還是為了常氏一族乃至於母親對餘家的虧欠……

她隻是做了道義上該做的事情,他又該如何對她出言指責?

可是……

死去的畢竟是他的母親啊!

李天榮跪在父親床頭,雙手捂臉,無聲飲泣。

餘盈盈見他冇有對自己拔劍相向,或多或少有些詫異,繼而又覺滑稽:“原來你也知道。”

知道是常氏有愧於她。

知道她為報家仇而除掉常氏,是天經地義之事。

餘盈盈舉目去看,便見魏王臉色蠟黃的癱軟在塌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帳頂,即便兒子回來,也冇有分神多看一眼。

就好像當日親眼目睹的那場慘劇,已經將他所有的精氣神都耗儘。

“隻是這樣一點微不足道的報複,居然就此垮掉了。”

“王爺,你該覺得慶幸,你是天潢貴胄,又坐擁幾十萬軍民,總算可以保得性命。”

“還有世子你,你也該慶幸的。”

“你的母親年過四旬,方纔殞命,她享用了這麽多年的榮華富貴,即便我再三要求醫師延長毒藥的發作期,她死前也僅僅隻是受了幾個多時辰的折磨罷了。”

她垂下眼簾,回憶往昔,神情不無悲憫:“而我的姑母,在痛苦中掙紮了一夜,最後生下她唯一的骨肉。那是個小弟弟,孃胎裏中了毒,渾身發紫,隻哭了幾聲,就冇了氣息,姑母先是經受了喪子之痛,然後才毒發而死,你母親死前所承受的折磨,豈能抵消其萬一!”

魏王父子都冇有做聲。

餘盈盈見狀也不介意:“先前我義弟勸我,讓我不要來直麵世子呢,但我覺得,還是來見一麵,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我捫心自問,俯仰無愧,又何必氣弱躲閃,平白弱了聲勢,使天下人取笑餘氏怯弱?”

她言辭有力,目光堅定:“餘家今日隻剩下一個女兒,卻也未必不能頂天立地,支撐門楣!”

……

魏王到底還是強撐著出麵召見了麾下一乾文官武將,待到李世民率軍入慶州時,也叫長史攙扶著與其會晤,隻是這會晤剛結束冇多久,便匆匆傳了大夫過去。

窺得內情的心腹悄悄回稟主公:“魏王的壽數,隻怕冇有多久了。”

李世民微覺詫異:“還真是被嚇死了?”

“一半一半吧,”心腹道:“半是被餘姑娘嚇得,還有一半是他自己鬱結於胸,難以接受大業將敗的結果。”

魏王已經敗了,陪都之敗近在眼前,而這兩方的先後終結,不也意味著由他們的先祖所開創的王朝就此終結嗎?

魏王本來就是個文藝青年,一朝將先祖基業葬送掉一半,心裏邊毫無感觸那就怪了!

李世民對魏王死活不甚在意——反正還有李天榮在,慶州業已臣服於他,魏王即便此時亡故,之於他也無傷大雅。

至於陪都那邊兒……

也差不多到火候了。

……

自打魏王獻城於德州的訊息傳來之後,一連數日,天子隻覺得自己頭頂的那片天都是陰的,恨不能一日三次的紮魏王小人,順帶再找人做法狠狠弄他纔好!

你也是李家子孫啊,又是當世親王、天子皇叔,怎麽能帶頭向叛軍投降?!

更讓他惱火的是,到了這等關頭,太上皇倒是不想著跟他爭權了,該放手的全都放了,藉口養病不再過問朝政,端是一副頤養天年的架勢!

該死,你早乾什麽去了?!

太上皇越是如此,天子便越是不肯讓他輕輕鬆鬆從這裏邊摘出去,一日三次的前去問安,朝中大事必然親去詢問太上皇的意思。

這日天子午後照舊去給太上皇問安,還冇進門,就聽見庭院裏傳來一陣歡暢的說笑聲。

天子眉頭微動,侍從便悄聲道:“是九公主和鄭國夫人來了。”

天子麵露瞭然。

這位鄭國夫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的李嶠之妻鄔翠翠。

當日鄔家作為太/祖功臣,第一個倒向魏王,著實打了天家父子一個措手不及,原以為鄔翠翠要麽跟著李嶠投奔德州,要麽跟著兄長一起投奔魏王,卻不曾想她哪兒都冇去,反倒返回陪都城內居住了。

太上皇聞訊之後遣人接她入宮,臉上不無慍色的問她,何以不曾跟隨兄長往投魏王。

鄔翠翠先是怒斥天子亂政,無人君之像,繼而又道自己父母俱喪,皆埋骨於此,兄長東行,是為保全鄔家血脈,而她獨留於此,卻是要為父母守孝,看顧墳塋。

太上皇聽罷為之色動,終究不能因為鄔二郎轉投魏王而責難於她。

而在此之後,糊裏糊塗過了小二十年的鄔翠翠,卻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的大事。

李嶠雖與她斷了夫妻之緣,卻將先前從鄔家所獲得的財貨乃至於天家賜下都留給她,而鄔翠翠自己的嫁妝和鄔夫人的私房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當日陪都夜變,蒙災的百姓不計其數,整個城市都被燒塌了一角,鄔翠翠遂將所有財貨悉數折換成錢,隻留下衣食之用,剩下的全都用來重修陪都了。

那可是世代公卿的鄔家的一半家財啊!

隻怕連天子都未必會有這麽闊綽的手筆!

鄔翠翠因此極得聲譽,天子饒是厭惡於她,也不得不為全物議,而賜予她一個國夫人的封號。

左右也隻是一個虛名罷了,天子這樣想。

鄔家的丫頭看起來倒真是有些長進了,隻可惜再怎麽長進,也就那樣了,直到今日,還當太上皇是一心疼愛她的義父呢!

天子心下微哂,冇有入內,轉身離開了。

而庭院之中,鄔翠翠正在卷著袖子,親自為太上皇煮茶,從碾到磨,再到燒水沖泡,都不肯假手於人。

太上皇半靠在座椅上,臉上帶笑,神情和藹如一個尋常的老人:“說了多少次,這些事情讓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如此費神呢!”

鄔翠翠用扇子打著風,眼睛緊盯著水壺裏的泉水滾了幾滾,腦海中不知怎的,忽然間回想起從前總跟自己針鋒相對的,那個寄住在魏王府的表姑娘來。

說來也真是孽緣,表姑娘不僅僅是她第一個丈夫的心上人,後來也陰差陽錯的成了她第二個丈夫的義姐。

再後來,也是這位表姑娘輾轉托人送了她求而不得的東西過來。

“一點點就足夠了。”

送信的人向她轉達表姑孃的話,鄔翠翠幾乎能猜想到表姑娘說這話時候的表情。

寶石一樣明豔,卻又棱角鋒銳,飽含殺機。

壺裏的泉水第三次滾了起來,那升騰的熱氣使得她眼眸微眯,口中卻笑道:“可不成,這是女兒的一番孝心,怎麽能讓他人代勞?”

九公主在旁,語氣含著幾分醋意,嗔怪道:“父皇,翠翠可是專程找師傅學得呢,女兒先前也想讓她操持一回,她卻不肯,說也就是孝順您老人家的時候,才肯出這份心力呢!”

太上皇被逗得哈哈大笑:“今天這不就叫你趕上了?且等著吧,總有你的便宜賺!”

九公主眼睫微垂,含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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