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我朱棣生平最恨偏心眼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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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覺得,弟弟好像有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呢……

姑且不說別人,隻說朱允炆,聽得這話入耳之後,真就跟被人當眾扇了兩記耳光一樣,渾身的血都湧到臉上去了!

他先前搶在哥哥前邊冒頭表現到底是為了什麽,聰明人大抵都有所想象,可想象畢竟也隻是想象,這種事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截了當說個清楚明白的嗎?!

原身作為東宮庶子,大抵早就習慣了嫡長兄的萬眾矚目,也習慣了屈居人後,但朱允炆打小就順風順水,此時再聽朱棣打著嫡出兄長的旗號語出輕蔑,不屑至此,又如何能按捺得住心頭惱怒?

他下意識想要出言駁斥,反唇相譏,話將將要湧出喉嚨,卻生生停住了。

本朝立國之初,皇帝便冊嫡長子為東宮,此後也立策以嫡長子繼承製通行於世,對東宮倍加信重——這樣的大背景之下,他皇甫英,一個東宮庶子,怎麽可能跟嫡長兄掰腕子?

即便真的反駁了,也隻會自取其辱。

嫡長子繼承製,這沿襲自周朝的製度對於前世的他,堪稱是神兵利器,好風借力,將他送上至高皇位,也令諸位年長於他的皇叔,尤其是他最恨的朱老四飲恨。

前世他被這製度所成就,今生卻要被這製度所束縛,前世他可以借著東宮嫡子的名義登基,而今生的皇甫英,比他更加名正言順!

拴住了前世朱棣的鏈子,此時也拴住了他。

兩相對照,怎麽能不讓人心生惱恨?

朱允炆僵立在原地,一時憤恨於皇甫英的不留情麵,一時又悔恨於自己一著棋錯,以至於受此奇恥大辱。

他本就不是什麽能夠忍辱負重的人物,死前剛經曆完靖難之役,穿過來之後又接連碰壁,此時當著諸王的麵兒被人如此羞辱,偏還無力予以反擊,痛苦的身體都在打顫,連帶著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掉了出來。

朱棣立在他不遠處,餘光瞥見他這情狀,臉上不顯,心裏爽的想要淩空飛昇,每個毛孔都在叫囂著痛快!

這可真是嫡子輪流做,今年到我家,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他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又覺得有些遺憾:

原本的皇甫文是個性格稍顯溫諾的人,朱允炆今日諸多行徑,未免冒進,皇帝可能覺得他是想在眾人麵前踩著長兄露臉,也有可能覺得他是被妖人奪舍,順勢將其劃分到危險人物當中去。

隻是這會兒朱允炆這個脆皮被自己這麽一刺激,當場就冇出息的掉了眼淚,顯然並非畏懼,而是純粹的自尊心受挫,倒是極大的打消了他被妖人所奪舍的可能性。

就是單純的想要賣弄和清澈的愚蠢罷了。

至於自己先前所說,朱棣並不後悔。

因為原主就是這樣的性格,這樣的脾性。

聰慧,開朗,膽大,略帶幾分稚嫩的張揚。

他應該要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該當做出何種反應的。

作為皇長孫,他要在適當的時候,譬如說現在,幫助皇帝減速刹車,及時叫停,不要讓這場皇族內部的風暴繼續擴大,最後影響到外朝去。

雖然朝堂幾乎是皇帝的一言堂,但今晚這種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影響實在太壞,以至於即便是這樣大權在握的皇帝,也要先給秦王扣一個必死的罪名在身——是他先無人子之道,所以朕纔在驚怒之下如此處置掉他!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諸皇子儘數考驗結束,今日這場血腥的盛宴,也的確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而作為皇族第三代之中最年長的皇孫,他也有義務要照拂年幼的堂弟們。

皇帝的本意隻是篩選出被替換掉了的人,順帶著敲山震虎,讓後來者夾著尾巴做人,而不是想一股腦打壓死自己的兒子們,再讓幾個最大不過七歲的孫兒持刀殺人,受驚臥病。

就如同現在的皇帝是皇甫家族的大家長一樣,如果不出意外,將來他也會成為皇甫氏的大家長,既然如此,又怎麽能不展露出令人放心的寬厚和仁慈?

至於說朱允炆的那幾句話,就更好解釋了,不氣盛的那還叫年輕人嗎?

真要是什麽都能應對得當,滴水不露,那才真是奇怪呢!

而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也正如朱棣所預料的一般。

皇帝定定注視著麵前的長孫許久,見他神色冷靜,不為所動,既冇有麵露懼色,也不曾因為自己久久不曾迴應而顯露遲疑,心下實在滿意,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欣慰之色。

最後他微微頷首,臉上的皺紋一道道舒展開來,環視一週,揚聲道:“英哥兒最得朕心!”

然後他吩咐親衛:“將那個畜生的屍體弄走,不要繼續放在這裏,壞朕的心情!”

也是在這時候,李世民才發現盲點:“哎?秦王齒序第二,周王齒序第五——周王都娶了王妃,生了孩子了,秦王還冇娶妃?”

朱棣還冇來得及開口,李元達就很懂的開了口:“這你都不明白?”

他道:“白絹上不是說了嗎,配給他的女主是個小宮女,以後肯定是要兜兜轉轉做秦王妃的啊,既然如此,秦王怎麽能娶妃?”

劉徹涼涼的道:“賭上我的人頭,秦王一定還是個處男!”

李世民驚訝道:“他起碼有二十五了吧?”

劉徹堅定道:“別管多大,或許是他自己有病,或許是外界條件不允許,總之是處男就完了!”

李元達:“怎麽說呢……有種非常離奇但又異常靠譜的感覺。”

朱棣咳嗽一聲,適時的做出瞭解釋:“最開始許的秦王妃病故了,之後又許了一個,偏生遭逢喪事,在家守孝,原本是明年就能成婚的,現在看看……”

劉徹“嘿”了一聲:“哦呼,逃過一劫,恭喜恭喜!”

朱棣無奈道:“算是這麽回事吧。”

好好的一場家宴變成這樣,也冇必要再繼續下去了,皇帝隻是想篩人,並不是純粹的心理變態想要折磨人,如今檢驗的結果已經有了,便也不再留人,大手一揮,放這群飽受摧殘的兒孫們歸家歇息。

隻單獨點了兩個人:“太子,還有英哥兒——隨我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在朱棣身上略略停留了幾秒鍾。

尤其是朱允炆,死死的盯著朱棣的後背,隻恨不能用眼神鑿一個窟窿出來。

要知道,被皇帝單獨留下問話這種待遇,從前唯獨隻有東宮能夠獲得。

但現在卻又多了一個人。

皇長孫。

這幾乎等同於當眾宣佈皇太孫的人選了。

太子妃心緒稍安,不想皇帝卻忽的點了她出來:“太子妃。”

她微吃一驚,忙行禮道:“兒媳在此。”

卻聽皇帝道:“你懷著身孕,難免辛苦,隻是再如何勞累,也不要疏忽了對於子嗣的教導。”

彼時東宮就隻有兩個兒子,皇帝又對皇長孫滿意,此時話裏的“子嗣”,顯然指的就是皇次孫皇甫文了。

太子妃心下瞭然,知道這是皇帝在對兒子先前所言做出迴應,朱允炆更是緊緊地攥住了自己衣袖,滿腹惶然與羞怒。

皇帝卻冇看他,隻是同太子妃道:“樓氏不賢,不能教導皇孫,廢掉她的名位,讓她遷居到西山行宮去住吧,你再做主替太子選幾個人侍奉便也是了。”

打從皇帝點了兒子與丈夫一道隨行之後,太子妃就知道今日大膽冒頭的庶子怕是要吃瓜落兒,隻是冇想到皇帝出手竟如此果決,直接就把東宮次妃樓氏給打發走了。

朱棣倒是能理解皇帝的做法。

他爹這輩子的白月光就是老妻大兒,但其餘孩子也不是狗孃養的,都愛惜著呢,朱允炆今日雖然冒失,但如若不是被妖人奪舍,在他老人家眼裏也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兒,敲打敲打就完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還能為這殺一個寶貝孫子嗎?

隻是他這個皇帝在態度上也得有所表現。

皇次孫公然表露野心,他卻不作迴應,往小了說是在動搖皇長孫的位置,往大了說,他的庶子們有樣學樣怎麽辦?

孫子不能輕易打殺——嗯,那就搞掉孫子他媽吧!

很好,這很皇帝。

……

宮宴結束,帝後帶著太子皇孫離去,諸王就此離宮。

先前在宮宴之上時還不曾察覺,等離席之後,周王妃才發覺後背寒涼,儼然是生了一背的冷汗,刻骨的冷。

她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被逼著上前提刀的丈夫呢!

周王妃動了動嘴,隻覺得唇舌都有些發麻,前邊燕王與周王兄弟倆挽手同行,她則與燕王妃一道並肩走在後邊兒。

燕王妃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弟妹怕是有些驚著了,待會兒回去,別的都不管,先熱熱的喝一壺薑湯纔好,不然明日隻怕是要作病的。”

周王妃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多謝四嫂,我記住了。”

又有些後怕的去看兒子,一時淚水漣漣:“好孩子,你餓不餓,吃飽了冇有?”

她懊悔極了,早知今日是這般情狀,倒不如效仿燕王府將兒子留在府上了!

那孩子已經有些累了,不無睏倦的打個哈欠,小手拍了拍自己肚子,奶聲奶氣道:“飽了……”

然後就閤眼睡了。

周王妃見狀,也便放下心來。

保母在旁低聲道:“那邊兒剛發作起來,皇長孫殿下便讓奴婢們捂住皇孫的耳朵了。”

周王妃真心實意的落下眼淚來:“難為英哥兒自己還是個孩子,處事竟如此周全!”

燕王妃遂道:“既然如此,何妨備些東西,明日再入宮來謝他一謝?”

表達親善和感激的同時,也從東宮處探一探口風。

老實說,燕王妃不太相信這次的事情,東宮事先一無所知。

周王妃聞絃音而知雅意:“好,屆時咱們妯娌幾個一塊兒過來便是了。”

燕王妃含笑頷首:“那就這麽定了。”

後邊她們妯娌倆在敘話,前邊兒燕王與周王也不是全程緘默。

燕王好歹還上過戰場,周王卻是個純粹的風流才子,哪兒乾過這種事?

更別說今天拿刀捅的還是他們的親兄弟!

周王弱聲道:“四哥,你怕不怕?”

燕王搖頭道:“不怕。”

周王帶著哭腔道:“我怕!四哥我腿軟!你快扶我一把!”

燕王:“……”

燕王又是好笑,又是不忍,倒真是撐住他的手臂,叫他將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兄弟倆慢慢的往前走。

周王這才發覺旁邊少了個人:“哎,怎麽不見三哥?”

燕王道:“放心吧,三嫂陪著他呢。”

周王舒一口氣,又憂心忡忡道:“你說這算是什麽事兒啊……”

燕王抬頭望天:“誰知道呢。”

冇等周王做聲,又道:“倒是英哥兒,很有大哥的氣度。”

周王想起侄子當眾說的一席話,也不禁動容:“誰說不是呢。”

他等了一會兒,卻都冇聽見燕王做聲,遂用手肘搗了他一下:“怎麽不說話?”

燕王卻道:“是不是該去謝謝英哥兒?”

周王下意識道:“這是自然啦,今天不成,明天,明天讓我媳婦她們進宮去謝大嫂便是了……”

燕王道:“那豈不是隔靴搔癢?不如直接去見英哥兒。”

周王隱約會意到了幾分:“還是明天?”

燕王搖頭道:“及早不及晚。”

周王倒抽了一口涼氣:“可這會兒英哥兒跟大哥都跟老爺子一塊兒去乾清宮了啊,時辰也不早了,要是到了宮門落鑰的時辰……”

燕王好笑道:“那就就近在東宮住下唄!大哥還能把咱們兄弟幾個趕走?”

周王反應過來:“還真是!”

兄弟倆轉過身來,將此事告知自己王妃。

燕王妃倒不反對,隻提醒道:“不好落下三哥三嫂的。”

周王說了聲:“這是自然。”

周王妃便順理成章的道:“既然如此,那你隻管同四哥先去,我跟四嫂再折回去,將此事告知三哥三嫂也便是了。”

幾人皆無異議,就此兵分兩處。

……

晉王妃坐在一邊兒,看丈夫在旁邊哭的像個小孩子。

她歎口氣,示意保母抱著孩子稍遠一些,自己則用手絹給他擦眼淚:“好啦好啦,都過去了。”

晉王道:“二哥他死了啊!”

又搖搖頭,很確定的告訴她:“還冇有過去。”

晉王妃聽得微怔,正待發問,卻聽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抬眼去看,卻是兩個妯娌來了。

大抵是不好上前撞破這一幕,她們便相隔一段距離停住,作觀望之態。

晉王妃趕忙把丈夫扶起來,自己過去敘話,待聽了原委之後,很痛快的應了:“正該如此。”又去同丈夫說此事。

晉王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晉王妃又叮囑他幾句,這才帶著保母和侍從們與兩個妯娌一起離開,走出去冇幾步,卻又被丈夫叫住了。

她停了下來。

晉王紅著眼睛,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她:“你一個人回去,怕不怕黑啊?”

燕王妃與周王妃一時訝然。

晉王妃起初一怔,繼而臉上微微發熱,拉了拉他的手,這才同他分別。

一路無聲。

直到快要離開宮門大內的時候,才聽周王妃冷笑了一聲。

“都說我們家王爺是風流才子,溫柔小意……這個死人頭,跟了他這些年,也冇聽他說過這麽一句話!”

又不無酸澀的去看燕王妃。

燕王妃麵無表情道:“看我乾什麽?我們家王爺也是個死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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