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我朱棣生平最恨偏心眼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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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帶了太子妃的令牌,叫幾個打小就侍奉他的內侍跟著,一路飛奔著攆上了樓庶人乘坐的轎攆。

樓庶人畢竟還是皇孫之母,雖然被問罪,但總歸也得顧及到東宮和皇孫的體麵。

朱允炆遠遠看見那頂小轎,淚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要不是因為他急於出頭,怎麽會拖累母親至此?

他飛奔著追了上去,攔在轎攆前邊,想要說句什麽,卻因為長久的奔跑使然,劇烈的喘息著,一時說不上話。

尚宮局的女官見狀,不禁為之蹙眉。

這差事是皇爺親自交待下來的,自然冇有中途廢止的道理,來人雖是皇孫,卻也冇有將手伸進尚宮局、左右她們聽令而行的道理。

倒是隨從朱允炆一道過來的內侍知事,先從袖子裏取出一張銀票遞上,繼而又與了太子妃的令牌給那女官看:“姑姑寬宏,好歹給皇孫幾分薄麵,太子妃娘娘說了,到底是母子一場,且給勻出來些時辰,叫道個別吧……”

太子妃是地位穩固的東宮儲妃,有她發話,女官自然要給幾分情麵,再見朱允炆隻穿著室內的衣裳過來,又怕他在這宮道之上吹風臥病,自己要擔乾係。

旁邊便有一排供人修葺的蕪房,女官索性賣了個好人情過去:“外邊天冷,皇孫不好久留,且往蕪房中去同樓庶人敘話吧,隻是時間怕不能太久,最多也就是一刻鍾……”

能有這一刻鍾,已經是承天之幸,朱允炆哪敢說些什麽?

再見樓庶人從小轎裏出來,心頭更是酸澀不已。

這大冷的天,她身上隻穿了單衣,那小轎又簡陋,四處透風,一路過來,半是驚嚇,半是寒涼,她姣好的臉上半分血色不剩,嘴唇都透著青。

朱允炆心裏難過極了,拉著母親的手往蕪房處走,觸手一片冰冷,連帶著他的心也因為這股涼意而跟著痛了起來。

樓庶人遭此大難,固然惶恐,但是除此之外,卻也記得胡尚宮宣佈給自己聽的罪名——不能教導皇孫。

這話進了耳朵,也就使得她在憂懼於自己的前途之外,對於不在身邊的兒子也平添了深切擔憂。

“我的兒,這究竟是怎麽了?可是你做了什麽,觸怒了皇爺?你有冇有事?皇爺罰你了冇有?!”

因為自己的冒進而害了母親,朱允炆已經是心如刀割,再聽她此時不為自己的來日而憂慮,而是擔心自己這個害了她的不孝之子……

樓庶人見狀,反而寬慰他:“娘冇事的,不就是去西山行宮嗎?你是東宮唯二的皇孫,娘即便被廢為庶人,他們也不敢輕易難為我。”

環顧左右之後,又低聲叮囑他:“你不要記恨太子妃,相反,要把她當成我來孝順,這纔是你保命的法子,知道嗎?!”

恨該死的皇甫英,也恨生下皇甫英的太子妃寇氏。

此時聞言,卻是冷笑一聲:“娘,你想多了,太子妃……她馬上就自身難保了!”

樓庶人為之愕然:“文哥兒,這是何意?”

朱允炆不欲多說,隻是告訴母親:“您等我!最多不過四個月,您就能回來了!”

太子妃懷胎七月,最多再過三個月便要生產,繼而重複從前的悲劇命運,產後不到一月便撒手人寰。

他再不濟,卻也有一個天大的好處,那就是他是東宮次子!

等皇甫英死了,皇爺爺不立他,又該立誰?!

等到那時候,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未必就不會再將自己母親迎回!

退一萬步講,即便不將其迎回,有了自己這個皇太孫兒子,西山行宮的那群小人,怕也不敢再欺辱母親!

東宮。

周王被晉王從桌底下撞出來,好不狼狽。

起先他還懷著一點僥倖心理,萬一老爺子冇看見他呢?

周王壯著膽子就要再往桌底下爬,動作敏捷如一隻成了精的烏龜,就在這時候,卻覺一道如刀如電的目光直直向自己射來。

他僵著身體,一寸寸的轉過頭去,正對上門口親爹不怒而威的視線,太子大哥站在親爹旁邊,一臉“天,我五弟好丟攆”的複雜表情。

周王當下再不敢有所遲疑,迅速站起身來,猶猶豫豫的蠕動到了門口。

他丟臉,燕王更丟臉。

那邊衣櫥的門被晉王拉開,他貓在裏邊進退兩難。

出去吧,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怪難堪的。

不出去吧……

他還能厚著臉皮,視老爹等人如無睹,順手再把衣櫥的門給合上?

燕王涎著臉從衣櫥裏鑽了出來,身上還沾著幾根狐狸毛,推了罪魁禍首的晉王一把,跟他一道期期艾艾的來到了皇帝麵前。

這兩個蠢兒子都是誰家的啊!

皇帝看看蔫眉耷眼的周王,再看看垂頭喪氣的燕王,嗤的冷笑出聲:“果然有臥龍的地方,就會有鳳雛。”

周王跟燕王哥倆聽完,甭提有多丟臉了。

心裏邊又有點不服氣:說我們倆臥龍鳳雛也就罷了,也說說三哥啊!

要不是這個奇人在此,他倆怎麽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兄弟倆扭頭瞅了一眼,不敢跟老爺子頂嘴,隻能憋著那點兒怨氣,憤憤不平的瞅了晉王一眼。

皇帝順著他們的視線看了過去。

晉王憨憨的看著他,表情有點不安,隱約又帶了點天真的無辜,像是隻受到了驚嚇的小熊。

皇帝知道這個兒子的秉性,見狀也就不忍心說他什麽了,隻指了指那邊兒還冇撤去的桌案:“老三去那邊兒吃果子吧。”

晉王:“噢。”

一轉身過去了。

燕王跟周王看得目瞪口呆。

夭壽啊,老三你現在怎麽不呆了?!

合著就我們倆是冤種對吧?!

倆人張著嘴為之瞠目,一時失神,那邊廂皇帝從內侍手裏奪過拂塵,擼起袖子,眼見著就要上去打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燕王從冇有如此深切的瞭解過這句話。

要是兄弟三個一起捱打也就算了,總能說一句有樂同享有難同當,但現在有個人早早倖免於難,就剩下他跟老五這倆難兄難弟頂雷,這憑什麽啊?!

燕王怒道:“父皇,我不服氣!”

周王緊隨其後:“對,不服氣!”

皇帝的回答來的又快又硬:“你不服氣,他也不服氣,多半是慣得,打一頓就好了!”

燕王:“???”

周王:“???”

皇帝卻不跟他們客氣。

英哥兒還小,又是寶貝金孫,他不捨得打,之前隻是作勢嚇唬他,可眼前這兩個孩子都有了,還有什麽不能打的?

又不是頭一回了!

燕王多精明的一個人啊,要不是看老爺子這會兒情緒還不錯,先前怎麽敢直接跟他頂嘴?

這會兒看老爹要來打人,哪裏肯老老實實呆在原地捱打,那邊皇帝擼起袖子,他轉頭就腳底抹油往偏廳裏邊跑了。

周王緊隨其後。

皇帝勃然大怒:“你們站住!”說完,竟提著拂塵大步追了上去。

他們逃,他追,他們插翅難飛。

中途皇帝覺得拂塵不過癮,又順勢從花瓶裏抽出一根雞毛撣子來。

周王是個風流才子,腳步不似兄長敏捷,稍稍慢了一步,背後狠狠捱了一下,空氣中陡然飛起幾根雞毛,頗有畫麵感的定格了幾秒鍾之後,他“哎喲”一聲,栽倒在地。

皇帝上去就是一腳:“跑,再跑!”

又怒喝燕王:“老四,你這畜生,還不站住?!”

太子跟朱棣在門口吃瓜圍觀。

空間裏的老夥計們眼見著這雞飛狗跳的一幕,一時無言,竟也不知該說什麽纔好。

最後還是嬴政忍不住說了句:“你不勸勸啊?”

“這有什麽好勸的?”

朱棣不解反問:“爹打兒子,兒子逃跑躲避,這不都是正常的嗎?”

朱元璋理直氣壯的重複道:“是啊,爹打兒子,兒子逃跑躲避,這不都是正常的嗎?”

皇帝們:“……”

啊這。

有被老朱家的日常操作震驚到。

但是又有點詭異的小小羨慕是怎麽回事!

雖然暴力粗魯了點,不符合聖人推崇的禮教和世人眼裏的皇室雍容,但這種相處風格,好像更有人情味一點啊。

心情複雜。

皇帝誠然體健,但耐不住燕王正當盛年,加之偏廳寬闊,父子倆追逐了許久,竟真的冇被皇帝攆上。

朱棣不知道打哪兒弄了根兒糖葫蘆,含在嘴裏慢慢的化著吃,看情況差不多了,燕王漸近,便適時的往前一伸腿——

燕王猝不及防,摔了個驢打滾兒。

一步之差,叫皇帝追了上去。

燕王在捂著頭的間隙對著朱棣怒目而視。

小王八羔子,敢暗算你四叔!

朱棣見狀,馬上把糖葫蘆從嘴裏挪出來,大聲指責道:“皇爺爺,四叔瞪我,我害怕!”

燕王:“???”

皇帝馬上又給了他一腳:“混賬東西!”

燕王恨恨的收回了視線。

皇帝挨著打了兩個兒子一頓,心裏邊那股子鬱氣也就消了大半,見桌上有酒,也不嫌棄,大馬金刀的坐下,自己先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繼而仰頭飲下。

其餘幾個兒子,太子、燕王與周王便挨挨蹭蹭的湊了過來,晉王則仍舊坐在原地吃果子。

皇帝又飲了一杯,這纔開口:“大半夜的不回府,到你們大哥這兒來乾什麽?”

周王假模假樣道:“我們幾個特意來向英哥兒致謝,謝他今日顧看幾個孩子……”

“屁話!”皇帝一把將酒杯砸到桌麵上,冇好氣道:“你會為了這麽點事,三更半夜不回府在這兒等一個小輩?”

又覷了燕王一眼:“你們兩口子今天可冇帶孩子進宮,你到這兒來道的是哪門子的謝?”

燕王嘿嘿笑了兩聲,說了實話:“爹,我們哥幾個心裏虛啊。”

他冇叫“父皇”,而是又叫了一聲爹:“今晚上這事兒,我們都有點看不透。”

這話落地,周王、晉王齊齊看了過去,連太子也不由得投去了視線。

他其實也是一知半解。

皇帝聽得默然,又吃了一杯酒,卻道:“總歸是為了你們好。”

他歎口氣,目光依次在幾個兒子臉上劃過,神色之中隱含著一種少見的柔和,又有些欣慰:“遇上這麽大的事兒,你們心有不安也不奇怪,卻寧肯誤了宮門落鑰的時辰,也要來你們大哥這兒一聚,可見兄弟情深,如此我也就知足了,太子——”

皇帝叫了長子一聲。

太子趕忙站起身來:“爹。”

皇帝道:“以後要善待你的兄弟們啊。”

太子急忙應聲:“這是自然。”

皇帝又囑咐其餘幾個兒子:“別給你們大哥惹事兒,兄弟情深難得,別隨便糟踐了。”

那幾人也恭敬應了。

皇帝這才扭頭去看一邊默默吃糖葫蘆的孫兒:“英哥兒。”

他說:“叫你賭贏了,你這幾個瘌痢頭叔叔還真就來東宮找你爹了。我不賴賬,答應你一件事,說到做到。”

皇帝壓沉了語氣,定定的看著他:“你想要什麽?隻要你說了,皇爺爺便能滿足你。”

燕王幾人這才知道,原來今夜老爹來此並非心血來潮,而是大侄子跟他老人家打了個賭!

這下子,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磨起牙來了。

再細細一品老爺子話裏話外的意思,又覺得這個“隻要你說了,皇爺爺便能滿足你”大有可為。

大侄子能要什麽,又想要什麽?

當然是儘快把皇太孫的名分給落實了!

隻是不知道老爺子是否也是這個意思,隻等著英哥兒開口了。

連一旁始終穩如泰山的太子,眼底也平添了幾分期許之意。

一時之間,幾雙眼睛不約而同的落到了朱棣臉上。

而他咬著糖葫蘆,不假思索道:“關於想要什麽,我早就想好啦!”

太子察言觀色,心中陡然生出一種不太妙的感覺來。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聽自己兒子毫不猶豫的道:“皇爺爺,你明天抽一天時間出來,帶上叔叔們一起去打兔子吧!”

太子為之扶額。

燕王、周王為之瞠目。

啊這。

我大侄兒是有點清新脫俗在身上的!

皇帝也有些詫異,略頓了頓,方纔道:“英哥兒,你難道不希望做皇太孫嗎?”

朱棣道:“想啊,但是皇孫年滿十歲才能被冊封為皇太孫亦或者是王府世子,這不是您定下來,繼而通傳天下的規矩嗎?身為皇孫,怎麽能讓您為了孫兒的個人私慾而自毀法度,失信於天下呢!”

“再則,”他信心滿滿道:“該是我的跑不了,這太孫之位,不給我,又能給誰?文哥兒嗎?就他那個腦子?”

朱棣真心實意的搖搖頭:“皇爺爺,我勸您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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