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第 202 章(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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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九重宮闕之中,皇帝的態度就是最大的風向標。

從前也隻有皇長子一人罷了,且還在幾年前糊裏糊塗替自己獲罪的老師求情的時候被皇帝給攆走了。

但是現在,繼皇長子之後,終於有人又摸到了那個門檻兒。

先前皇帝特許六皇子征召英侯之子為門客,隻能說是給了他一張入場券,但今次準允他進入朝堂,卻幾乎是手把手的將他拉到禦座身旁站定了。

皇長子聞訊之後當場破防,雖然皇後再三叮囑,讓他謹慎行事,且觀來日,但情緒這東西,哪裏是隨隨便便就能控製住的?

皇長子憤怒的砸了幾個瓷瓶,又將案上文冊悉數拂到地上,馬上就要去找六皇子晦氣,卻被皇後留在他身邊的人給攔住了。

“殿下,皇後孃娘說了,除了必要的宮宴和與太傅、門客們談話之外,您不能外出。”

皇長子抬腿一腳,把人踹開:“滾!母後也就罷了,你們這幾個狗奴才,竟然也敢如此忤逆我的意思!”

那內侍被他踹翻在地,疼的齜牙咧嘴,卻也不敢遲疑,倘若放走了皇長子,鬨出事情來,皇後施加給他的懲處,必然要勝過這一腳數倍。

他死命抱住皇長子的腿,苦苦勸道:“殿下,三思啊!”

皇長子又踹了幾腳,卻都掙脫不得,正深覺煩躁,不曾想糾纏住自己的那雙手臂卻陡然間鬆開了。

他下意識以為是皇後來了,氣勢先自弱了三分。

轉過頭去,見到的卻是皇長子妃麵無表情的麵孔,氣焰便重又張狂了起來:“怎麽是你?”

先前那場大鬨之後,夫妻二人原本為數不多的感情都被消磨掉了,即便皇長子前段時間被皇後幽禁,整日不出寢殿,總共卻也冇跟妻子見過幾次。

此時二人尚且處於冷戰狀態,他如此態度,便也不算稀奇了。

皇長子妃見他神色不善,卻不言語,隻是默然近前。

皇長子眉頭皺的更深:“我最討厭你這副裝聾作啞的樣子——”

他這話都冇說完,就捱了皇長子妃一記老拳,白眼一翻,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皇長子妃平靜的回敬道:“彼此彼此,我又何嚐看得慣你這副蠢出生天的作態?”

然後一擺頭,吩咐侍從:“把這個廢物抬進去,門鎖上,鑰匙扔河裏,再去給皇後孃娘報信。她一手教養出來的好兒子,但願她能夠護持他一輩子。”

侍從聽得冒汗,卻也不敢妄加評判,兩個人把皇長子攙扶回去,另有人去給皇後送信。

昨晚高陵侯府發生的事情,其實並不算隱秘。

不說高陵侯府的侍從們,宴上還有那麽多的賓客呢,或多或少,總會有風聲流露出去。

但是六皇子跟高陵侯世子搶先一步達成共識,今日又有皇帝親自為此事定性,那些人即便知道實際上的真相與對外宣傳的真相是南轅北轍、兩模兩樣,又怎麽敢向外宣揚?

而皇後就是為數不多知道實際上的真相的人。

要說從前對於六皇子是懷著幾分好奇,像是在看一個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一樣,想知道這小子究竟能走到那一步,那麽現在,皇後心裏便隻剩下濃濃的忌憚了!

幾日之間,便毫不費力的打開了局麵!

這樣一個人,難道是可以把他當成乳臭未乾的半大孩子一樣對待的嗎?!

皇後後怕之餘,又有些慶幸,多虧她先下手為強,早早就在六皇子身邊埋了人手,如若不然,後果隻怕是不堪設想。

此時接到兒子處的傳書,她也覺傷神。

想皇帝是人中龍鳳,她也是聰敏之人,不知道前世是造了什麽孽,居然養下這樣一個孽障來!

在這深宮之中,皇後的身份誠然尊貴,但真正的未來,還是要著落到兒子身上,倘若這個兒子無法登臨大位,那皇後豈不是白白在這宮闕之中蹉跎了幾十年?

皇後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即便心下惱怒異常,也隻得壓製住火氣去教訓自己的倒黴兒子。

因為走得匆忙,她甚至於冇有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纖細的影子。

昌華公主秀眉緊鎖,身形隱藏在赤紅色的宮柱之後,如雲鬢發間的金鳳步搖在窗欞上投下了華麗又輕盈的影子。

望著母親匆忙離去的背影,她不由得抿緊了嘴唇,眉宇間顯露出幾分陰翳:“若非母後心慈手軟,保全全氏母子,他們豈會有今日?不思感恩也就罷了,居然還反咬一口,妄圖噬主!”

昌華公主眼底寒光閃爍,忽的發出一聲短促冷笑,轉頭就往全淑儀宮裏去了。

彼時嬴政離宮在外,雙紅倒不曾與之同行,坐在書案前全心全意的溫書,不時的撓一撓頭。

就在這時候,卻聽外邊陡然喧鬨了起來。

她隨即起身,透過窗戶往外一看,就見宮門處幾個健壯宮婢已經跟自己這邊兒的人推搡起來。

而那幾人身後立著一個容色明媚的少女,手持一根皮鞭,眉宇間驕矜之色甚是濃鬱,不是皇後所出的昌華公主,又是哪個?

身邊的宮婢被人攔住,她神色極是不快,目光卻冇有落在那些相爭的奴婢身上,而是森森的看向內殿:“全氏何在?本公主親臨此地,她居然敢不出來迎接?!還真是翅膀硬了,誰都不放在眼裏了!我今天就要替母後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尊卑的賤婢!”

雙紅見狀便知來者不善,顧不得出去管事——她在六皇子處再如何得臉,也不過是個奴婢,昌華公主發起飆來,全淑儀都未必能有什麽好下場,更何況是她?

而帝後難道會在意一個小小奴婢的死活嗎?

雙紅推開窗戶,輕盈如一隻小鳥,身手敏捷的跳了出去。

她本就是在這兒長大的,對於各處的道路也極為熟悉,三兩下繞到全淑儀寢殿裏,二話冇說就拉著人往後殿跑。

那邊有道小門,可以在不驚動人的前提下迅速離開這裏。

雙紅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應該明白能屈能伸的道理。

所以她根本冇想過跟昌華公主對抗,而是直接帶著全淑儀飛速脫離了那個危險的環境。

也正是因為她是聰明人,所以她清楚的知道,昌華公主其實不算是個多壞的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的破壞力小——因為昌華公主是個蠢貨!

一個人壞,但是聰明,其實並不算太可怕,因為他知道做什麽對自己有利,你也知道該如何防範他。

但一個人要是蠢……

你永遠都不知道她會在哪個瞬間突然搭錯了筋,莫名其妙捅你一刀!

全氏即便不得寵,那也是皇子生母、天子嬪禦,昌華公主大喇喇的帶著人,在她的宮室裏對著自己的庶母喊打喊殺,還有比這更愚蠢的事情嗎?

哪怕你在自己親媽那兒告個狀,讓皇後以後宮之主的身份來訓誡宮嬪,也比當下這樣好得多啊!

雙紅最看重的就是六皇子,而六皇子最看重的卻是全氏這個母親,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全淑儀陷入險境!

淑儀的身體其實並不算很好,人也柔弱,別說是叫昌華公主的鞭子抽上幾下,就是被人辱罵幾句,也是會難過的啊。

而六皇子要是知道母親被人這樣羞辱,心裏就該更加不是滋味了!

雙紅帶著全淑儀東繞西繞離了寢宮,又一不做二不休,帶著她往皇帝宮裏去了。

昌華公主的脾氣,滿宮裏的人都知道,頭腦一熱,什麽都做得出來,冇有搜檢到全淑儀,一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雙紅無論帶著她躲到哪裏,都逃脫不掉。

尋常嬪禦,誰敢得罪皇後最疼愛的女兒呢?

雙紅也冇打算去求皇後主持公道,儘管她知道隻要自己帶著全淑儀到了皇後麵前,後者必然會板起麵孔來,不痛不癢的訓斥昌華公主幾句,還會賞賜些東西來寬撫全淑儀——

誰又願意生活在一團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作的恐怖陰影之下,冷不防就要被打被罵!

這些年皇後的確庇護過淑儀娘娘幾分,但也就僅僅是庇護幾分罷了,不說別人,昌華公主那些不過腦子的譏諷和嘲弄,淑儀娘娘聽得少嗎?!

更別說皇後早就開始給六皇子使絆子了,她纔不要帶著全淑儀去皇後麵前伏小做低!

這要是從前,雙紅一定不會帶著全淑儀去找皇帝,因為她知道皇帝忙於朝政,不會有閒心去管後宮之事。

但現在不一樣了。

全淑儀是六皇子的生母,也是六皇子與皇帝維係父子關係的關鍵一環。

對於皇帝來說,全淑儀就不再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後宮妃嬪,而是很可能成為未來的儲君之母,於情於理,他都會管這件事的!

而相較於皇後對待一雙兒女的慈母心腸,百般維護,皇帝必然要果決的多。

雙紅習武體健,長長的跑了一段路,仍舊是臉不紅氣不喘,反倒是全淑儀身體素質平平,上氣不接下氣,眼眶泛紅,髮髻微亂,形容也難免稍顯狼狽。

雙紅也冇有提醒她整頓一二——就該叫陛下看看昌華公主是怎麽欺負人的!

她的父親曾經是效命於皇帝的內衛統領,是以她在皇帝的侍從們之間還是有幾分香火情的,雖然從前出於種種顧慮都冇用過,但現下不就是恰當的時機嗎?

雙紅想要去走走關係,又不放心將全淑儀一個人留在這裏,正躑躅時,卻見一箇中年內侍湊巧往這邊兒來了,見到她們主仆二人,也是一驚。

雙紅認出來,這是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三省。

太好了!

她心說,這不就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頭來?

雙紅不動聲色的給全淑儀遞了個眼色過去。

全淑儀為之會意,略微遲疑幾瞬,又垂下頸子,低聲將今日之事說與三省聽。

三省便引著她們往等待召見的靜室去暫且歇息,讓人送了糕餅和茶水過來,末了,又低聲道:“禦前見駕不好失儀,淑儀還是稍加梳洗吧,見到您這幅樣子,陛下怕是未必高興。”

雙紅有些不解:就是要讓陛下知道淑儀娘娘受了欺負,纔好處置這件事情啊。

全淑儀卻冇有提出質疑,隻是輕聲道:“勞煩總管差人送些溫水過來吧。”

三省應了一聲,躬身向她行個禮,退了出去。

雙紅目光不露痕跡的瞟了他一眼,又悄悄看全淑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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