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冇頭腦和不高興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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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陽用了七天時間,來還原這個驚天陰謀的本來麵目。

現在的紀王世子仍舊並非正主,既然如此,他是經由怎樣的操作,契進這個原本不屬於他的蘿蔔坑的?

而先帝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叫一個非宗室出身的人,躋身於宗室之中?

這個假紀王世子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麽人?!

曹陽翻閱當初內衛留下的記檔,將參與偵辦真假世子一案的內衛全部揀選出來,同時關控,單獨進行審問。

繼而他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這些人名義上負責偵辦真假世子案,實際上卻隻是徒擔虛名。

真正總覽此事的,卻是一名遮住麵孔、由先帝親自指派的內衛統領,他們這些人隻是負責打打下手,具體的事項都由這位不辨男女的內衛統領和其手下全權操辦。

既然不是宮外內衛五部中人承辦,那事情反倒簡單了。

曹陽立即打了申請,往掖庭秘獄去見幾個人犯。

皇太後出家之後,嬴政下狠手清理內宮,先前數十年裏各處埋下的細作與潛藏宮中的內衛成員儘數遭到逮捕,統一重刑審訊之後,招供的內容和筆錄記檔留在了黑衣衛,人則送去了掖庭秘獄。

這一部分的記檔,連黑衣衛的諸位統領都無權查閱,隻有碰見相關事項,事態到了極其嚴重的情況之下,才能在層層申請之後入宮,在機要人士的陪同之下借閱。

他的頂頭上司,兵部尚書柴同甫看了他的申請文書,一邊在上邊加註印鑒,一邊意味深長的道:“曹校尉,你知道自己即將進入一個什麽樣的漩渦嗎?作為一個過來人,我想給你一句忠告,知道的太多,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事。”

曹陽淡淡瞥他一瞥,俊美到近乎妖異的麵孔上儘是漫不經心:“我隻知道,進入黑衣衛的人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麽主動踏入漩渦,要麽被漩渦吞噬。這不就是黑衣衛的宿命嗎,統領大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裏,陸崇與黑衣衛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前者負責巡檢長安,清查不法之事,後者主動為對方提供證據,黑材料大把大把的往陸崇手頭上遞。

黑衣衛這把刀子多鋒利啊,說一聲見血封喉都不為過,如是百官側目,勳貴慼慼,反倒是黑衣衛在民間的聲名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甚至有冤屈不得伸張的小民,竟然壯著膽子往朝臣們視若地府魔窟一般的黑衣衛官署伸冤,乞求他們為自家張目。

蘇湛久未相見的昔日同窗往邢國公府去拜會他,說起此事,便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那個曹陽,就跟一條瘋狗似的,四處呲著牙咬人!”

同窗臉上顯露出嘲弄與妒恨的神色來:“這段時間以來,曹府的門檻都要被踩爛了,百官勳貴爭先恐後的去給他送禮,隻恐被他構陷下獄,隻這旬月之間,他就瘋狂斂財近百萬兩!”

饒是蘇湛也不禁為這數字咋舌:“百萬兩?!”

整個邢國公府掂量掂量,大抵也就是這些家資了。

要知道,這可是蘇家先祖幾代積累下來的啊!

又歎息著感慨道:“可恨聖明天子為小人所蔽,竟不曾分辯出這奸臣秉性,安國,你得天子看重,若哪一日進宮見了陛下,必然要叫陛下知道,曹陽那小人是如何在宮外橫征暴斂、胡作非為的!”

他這個人,越是能在天子麵前說得上話,便越是不能隨便言語。

事情未明之前,便在天子麵前妄下定論,既對當事之人不公,也有阻礙天子視聽公允之嫌。

故而此時雖被同窗殷殷注視著,他卻也不肯輕易應允,隻說:“待我親自查驗之後,自然會有所行為。”

同窗今日來此,本也是懷抱著有棗冇棗打三杆子的想法,這會兒見棗兒冇打著,雖心有悻悻,但到底不敢過多糾纏,又與之寒暄幾句,終於起身告辭。

這邊出了邢國公府的門,那邊就被黑衣衛的人攔住了:“勞駕,走一遭吧。”

同窗又氣又急:“我乃朝廷命官,爾等竟敢……”

堵住他的幾個黑衣衛哈哈大笑:“我們抓的就是朝廷命官!”

這人的小廝倒還機靈,見事不好,趕緊溜了。

幾個黑衣衛雖瞧見,卻也不曾深究,一個小人物罷了,無謂放在心上。

那小廝一溜煙跑進了邢國公府,經門房通稟,到了蘇湛跟前,氣喘籲籲,大驚失色:“國公,我家老爺剛出您府上的門,就被黑衣衛的人給抓走了!”

蘇湛著實吃了一驚,反應過來之後,馬上起身:“人呢?”

小廝喘著氣說:“不知道被他們帶到哪兒去了……”

蘇湛略一思量,便徑直往黑衣衛官署去了,等到了門外,報上邢國公、領左驍衛將軍蘇湛的名姓之後,不多時,便有人出門來迎。

一眼瞧見打頭之人,眼底不□□露出幾分驚豔之色。

他今次回京,所見到的美男子實在不少,當今天子龍章鳳姿,鴻鶱鳳立,陸崇剛勁瀟灑,英姿勃發,然而若單論儀容之俊美風雅,則無有過於來人者。

曹陽身量中等,不高不矮,纖纖玉樹,皎潔的麵孔上鑲了一雙丹鳳眼。

當他含笑看著麵前人的時候,眸子裏彷彿溢滿了溫和與真誠,然而待到眼睫垂下,斜目而視之時,卻覺邪氣橫生,妖異之態畢露。

此時見了蘇湛,他臉上便洋溢著溫和可親的笑容,熱情的好像是數十年不曾見麵的親近友人:“哎呀呀,邢國公——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貴步履賤地,實在是令此地蓬蓽生輝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湛和氣的與他寒暄幾句,纔出言道:“適才同窗往府上拜會,辭別離去不久,便有仆從前去報信,說他剛離開邢國公府,就被人抓走了。”

曹陽感同身受的皺起眉,氣憤不已:“居然有這種事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啊!這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又勸慰於他:“我同京兆尹倒是有些交情,即刻修書一封,請他多廢些心力於此事……”

蘇湛心知他是在裝糊塗,不免將話說的更清楚明白些:“據那小廝所說,他是被黑衣衛帶走的。”

“是嗎。”曹陽有些詫異似的,轉頭吩咐身邊下屬:“去查一查記檔,看有冇有這回事。”

又轉過頭來,看向蘇湛:“邢國公的麵子不能不給,若真是我手底下的人抓了您的同窗,我馬上便讓那幾個不長眼的把人放了……”

蘇湛眉頭一皺,一句“我此來並非有意叫曹校尉徇私……”剛剛說完,就聽曹陽慢悠悠的接了下去:“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了!”

蘇湛為之一滯,就見麵前曹陽仍舊是笑眯眯的看著他,問:“邢國公可身兼黑衣衛統領之職嗎?”

蘇湛搖頭道:“不曾。”

曹陽又問:“黑衣衛可有權力監察百官,糾其罪責?”

蘇湛道:“有的。”

曹陽長長的“噢”了一聲,然後問他:“既然如此,邢國公今日是以什麽立場登門的呢?”

蘇湛嘴唇動了動,正待言語,卻有個黑衣衛小旗過來,他身後有幾個黑衣衛,押解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剛剛同他辭別的故舊同窗。

那人見了蘇湛,當真如同久旱逢甘霖,驚喜不已:“安國兄,救我啊!”

他憤恨的掙紮了著,肩膀反倒被人扣得更緊:“這群無恥小人,勒索不成,便蓄意構陷於我!”

他激動控訴的時候,曹陽便笑眯眯的聽著,卻冇看他,眼睫微垂,隻斜眼覷著蘇湛。

蘇湛見他冇有缺胳膊少腿,心下便先鬆口氣,繼而注意到曹陽看似和煦、實則譏誚的神色,倒也不氣不惱。

他向曹陽拱手致歉,溫聲道:“我此來並非是為乾涉黑衣衛執法,也並無強逼曹校尉枉法徇私之意,隻是我與他畢竟曾有過同窗之誼,不能眼見他陷入牢獄之災卻置之不理。他身為朝廷命官,大庭廣眾之下被擒拿入獄,總該有個緣由,不是嗎?”

曹陽見他不曾作色,被自己輕輕一言頂了回去,也仍舊和風細雨,臉上的笑意便顯得稍稍真實了一些。

隻是他仍舊冇有言語,隻從袖中取出一封文書,遞到蘇湛麵前。

蘇湛客氣的道了聲謝,展開一看,卻是封彈劾自己身為勳貴武將,乾涉黑衣衛內務的奏疏……

饒是他這樣的好涵養,此時也不禁顯露慍色,曹陽就在這時候不慌不忙的“哎呀”一聲,看似不好意思的說:“真是對不住,不小心拿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

說著,一邊將蘇湛手頭上那封文書抽回,一邊另從袖中取了一份遞上:“這一份纔是。”

蘇湛深深看他一眼,麵籠寒霜,將新拿到手的這份文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邊,臉上寒色愈重,提著那兩張紙,到滿麵希冀的同窗麵前:“是你做的,還是他們構陷於你?”

那同窗瞟了一眼麵前文書上的內容,臉色微變,正待狡辯一二,就聽曹陽閒閒的道:“杜五郎,我向來慈悲為懷,當下衷心勸你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

他懶洋洋的看著蘇湛的那位同窗:“邢國公急公好義不假,可我曹陽也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今個兒這事兒要是鬨起來了,我是不介意將官司打到天子禦前的。你要是理直氣壯、行事無愧,天子必將還你一個公道,屆時你大可以回家洗洗睡下,第二天上街圍觀我被斬首示眾,可你要是行事有愧,到時候打完官司又落到我手上……”

曹陽欣賞著他滿麵的惶恐,嘖嘖兩聲,冇有再說下去。

蘇湛看著他臉上神色,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將手中文書遞還給曹陽,道了聲叨擾,便待離開。

同窗淒惶不已的叫住他:“你幫幫我吧安國!就這一次,求你了,安國!”

曹陽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

蘇湛回過頭去,迎上同窗滿臉的盼望與渴求,麵無表情道:“看在我們曾經同窗一場的份上,你就法之日,我送劊子手一壺好酒,叫他把刀磨得鋒利些!”

同窗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絕望,還待再說,曹陽擺擺手,便有人堵上他的嘴,將人押了回去。

曹陽還假惺惺的問蘇湛:“邢國公纔來多久啊,這就要走了?不進來坐坐了嗎?我還有很多話想跟邢國公說呢!”

蘇湛來此不過一刻鍾時間,曹陽的臭脾氣算是受得夠夠的,他向來端方,頭一次失禮至此,話都不說,便拂袖而去。

剛要走出黑衣衛官署大門的時候,忽然間從邊上衝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一把將他給抱住了,連聲叫他“曹大人,曹大人!”

蘇湛出身武家,常年刀口舔血,反應遠比尋常之輩迅速,來人剛衝過來的時候他便發現了,隻是察覺到隻是個尋常百姓,便不曾將其推開,扶了一把叫來人站定,這才說:“我不是你要找的曹大人。”

老者那張皺紋橫生的的麵孔上瞬間浮現出一抹淒楚:“啊!你不是嗎?難道是我找錯了地方?他們說在這裏,可以找到曹大人……”

守門的黑衣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瞥了蘇湛一眼,說:“冇找錯地方,我們大人就在裏邊,等著,我去通傳——”

正說著,曹陽從裏邊出來了:“這是怎麽了?”

視線落到那名老者身上,他瞬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噢,我就是你想找的曹大人。”

那老者幾乎是用爬的姿勢到了他腳邊:“曹大人,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蘇湛在一邊,看著曹陽臉上露出那種言辭難以形容的和藹,那種感覺,好像是那具肢體裏的靈魂突然間被換了一個。

他毫無儀態的席地而坐,那老者拽著他的衣袖,滿麵渴盼,用晦澀難懂的鄉音訴說著他的淒楚與冤屈。

曹陽專心致誌的聽著,一邊聽,一邊記,等到老者傾訴結束,又使人帶他去修整,另外遣人去查他所說之事是否屬實。

那老者被人帶離此處,曹陽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來,這才發現蘇湛居然還冇有離開。

他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混不吝的笑容:“喲,邢國公,您還有何指教?”

蘇湛看著他,有些無奈:“你這個人啊,明明做的都是好事,為什麽就不可以好好說話呢?”

曹陽用眼角颳了他一下,嗤道:“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出身低微,要靠賣屁股才能過活的賤人啊,怎麽能跟風光霽月的坦蕩君子,邢國公您比呢?!”

說完,便鼻孔朝天,趾高氣揚的走了。

蘇湛原地怔了好半晌,最後憋著氣回了府。

……

第二天曹陽再進宮回事的時候,嬴政低著頭批閱奏疏,倒是格外多點了一句:“邢國公是個秉直之人,你不要去招惹他。”

曹陽衣袖捲起,侍立在書案旁,替天子研墨,聞言眼瞼不由得跳了一下,卻道:“邢國公乃是陛下愛臣,當世名將,臣哪裏敢招惹他?”

嬴政頭也冇抬:“怎麽,你那封彈劾他的奏疏,難道是自己長腳,跑到你袖子裏邊去的?”

昨日之事,他雖不在官署之中,卻好像身臨其境經曆過似的。

曹陽卻不顯驚慌,道了聲“臣萬死,臣惶恐”之後,又試探著問了一句:“怎麽,邢國公進宮來告狀了嗎?他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啊。”

嬴政冇想到蘇湛這樣端方耿介的人居然也會有跟“進宮告狀”這種事牽連到一起的這天,一時失神,笑得咳嗽起來。

曹陽見狀,便停下研墨的動作,從近前的內侍手中接了茶盞,試過溫度之後,雙手遞了過去。

嬴政接過來喝了一口,說:“他是個再秉直不過的人,怎麽肯在背後說人長短?是別人告訴朕的。”

曹陽聽他言語之中對蘇湛如此推崇,目光不禁微微一頓,略停了停,很快便應聲:“是,臣以後不會如此了。”

嬴政敏銳的看了他一眼:“你好像不太喜歡邢國公?”

曹陽沉默著冇有言語。

嬴政也冇再問。

良久之後,曹陽忽然輕聲開口:“邢國公,他是個難得的君子。我……臣其實,很妒忌他。”

是啊,如若能夠選擇的話,誰不想走皇皇大道呢。

嬴政心下暗歎,又憐惜這得力乾臣,不由得道:“朕知道你不乏才乾,若真是倦了黑衣衛生涯,待到此間事了,轉去別處倒也使得。”

曹陽先是一怔,繼而搖頭,深深看著天子,說:“若是臣去了別處,陛下該上哪兒去找如臣一般能為您充盈府庫的人呢。”

他莞爾輕笑,美玉光輝:“臣不是說過嗎,舍卻此身,也要為陛下修築起從長安到天下各處要城的馳道。”

嬴政心向神往,頗覺君臣相得,當下也笑道:“既然如此,朕拭目以待!”

空間裏的皇帝們:“……”

空間裏的皇帝們:“…………”

朱元璋期期艾艾:“呃。”

李元達期期艾艾:“始皇。”

李世民期期艾艾:“你覺不覺得。”

嬴政:“?啊?怎麽了?”

劉徹突然興奮:“他不對勁!”

嬴政楞了一下,繼而會意過來:“蘇湛的事情嗎?他隻是試探了一下,倒也無傷大雅,水至清則無魚。”

皇帝們:“呃。”

朱元璋:“……你不生氣?”

嬴政當了幾輩子直男,也受多了左右敬慕,絲毫冇有察覺到哪裏奇怪。

想了想,說:“他身為黑衣衛校尉,卻如此行事,的確有釣魚執法的嫌疑,但是……”

想到曹陽收上來的百萬钜款和即將開始的基建狂魔行為,嬴政瞬間星星眼:“可是他說要為朕廣修天下馳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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