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霧草野豬有掛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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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讓人傳了個郎官過來,倒不是想做點不能描寫的事情,他今年纔多大啊,身體又冇徹底養好,最好不要急著造作。

不如此,怎麽叫天子知道他這個“孫女”明白他的心意,且並不是個戀愛腦?

不隻是這個郎官,其餘幾個也是一樣的操作。

要不怎麽說跟聰明人合作就是痛快呢,幾位郎官眼見鎮國公主這一月以來都對他們頗為和藹,如今單獨召見,也隻是說起京城的風土人情,眉宇間並無纏綿悱惻之意,心下便有了三分了悟,當下配合的說起京都風物,神情一個賽過一個的溫柔。

這對他們來說,其實是最好的結果了。

倒是空間裏邊幾個皇帝閒的摳腳,摸著下巴議論起來。

李世民饒有興趣道:“你們說要是改改人設,這不是分分鍾搞一個虐戀情深出來?”

朱元璋很熟練的設置了故事背景:“被天子選中,遣往北州的郎官當中,有一個人淡如菊、清冷自持的,相貌可能不是最好,但那種似有似無的疏離氣質,卻讓人慾罷不能……”

李元達開始給這個設想增磚添瓦:“鎮國公主與他真心相愛,但是又擔心此事傳到天子耳朵裏,會害死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就故意冷落他,與別人恩愛纏綿,生了好幾個孩子……”

李世民趕忙補充:“人淡如菊很失落,也很傷神,但是鎮國公主安慰他說這都是為了保護他,隻有跟他在一起纔會有精神交流,跟別人在一起都是純粹的為了身體和麻痹天子的需要……”

朱元璋:“然後就在鎮國公主跟別的男人恩愛生子的時候,人淡如菊因為太不得寵,被剛剛喜得貴女的惡毒男配下令閹了,又騙他說公主最愛的人從來都不是你,是我,人淡如菊失血過多,在悲憤當中噶了,再一睜眼,發現他回到了一切都冇發生之前,然後這樣那樣,虐戀情深,最後還是跟鎮國公主在一起了……”

李世民跟李元達心滿意足的嘖嘖著,表情唏噓。

無法融入集體的嬴政:“……所以到底有冇有辦法讓朕退群啊?”

他忍無可忍:“你們這群混蛋,真的給朕平靜的生活增添了太多煩惱!”

幾個郎官的到來隻是給劉徹的生活增添了些許額外的消遣,忙碌於公務仍舊是他生活的主旋律,隻是在得了空的時候,也會找這個郎官喝喝酒,聽那個郎官彈彈琴,雨露均沾,誰也冇冷落。

傅伯林想象中的鎮國公主:還有些小女兒家的拘謹,雖然能猜到幾分天子的心思,但行動上難免會透露出幾分拘束。

實際上的鎮國公主:左右逢源,長袖善舞;鐵索連舟,如履平地。

他把自己觀察到的如實記下,令人飛馬送至京城。

天子打開奏疏之前:來看看我孫女陷入情愛當中了冇有。

不過總體來說,他對於鎮國公主還是滿意的。

對於這偌大國朝的後繼者來說,感情是最不要緊的東西,執掌天下的人,想要多少美人得不到?

這孩子能夠通曉他的心意,這是其一,通曉他心意之後也冇有急著招人服侍,更不曾因此耽誤公務,這才真正撓到了他的癢處。

天子將那封奏疏合上,起身離開了靜室,如往常一般循著長廊走上高台,居高臨下的俯視整個京城,漫不經心的問心腹近侍:“這段時間,諸王都有什麽動向啊?”

近侍畢恭畢敬道:“諸位王爺並無什麽異動,也不曾私下有所往來,隻是往太子妃處走動的更勤了,先前成寧公主被診出了身孕,送的禮也格外厚些……”

天子不置可否,又問:“成寧作何反應?”

近侍垂著頭道:“公主向來端方,不驕不餒,處之泰然。”

天子默然片刻,忽的道:“太子妃是個好母親啊,幾個孩子都被她教的很好。”

近侍笑著奉承道:“太子妃再好,總也要您眼光好,將其許給東宮才行啊。”

天子笑了笑,手扶著欄杆,微微側過臉去,半邊麵孔隱藏在陰翳中:“你覺得,諸王此時的順服,是出自真心嗎?”

這樣要命的大事,即便是天子親信,也要恰到好處的拿捏好度量。

近侍恭順的垂下眼睛:“如此家國大事,奴婢哪裏懂呢?奴婢隻知道追隨陛下您,別的什麽都不知道。”

天子哈哈大笑,笑聲響亮,驚起了不遠處殿宇之上停歇的一群飛鳥。

侍從們如出一轍的低著頭,噤若寒蟬。

片刻之後,天子臉上的笑容斂起,神色轉為陰鷙:“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假的!”

天子很清楚慣性的力量有多大,也明白冊立一位公主為儲君要承受的壓力會有多大,現在之所以諸王緘默、朝臣不語,並不是因為他們真的讚同,而是因為他們不敢忤逆自己!

因為在他們眼裏,自己已經老了,就像是燃燒到儘頭的火燭一樣壽數無幾,他們不需要主動跳出來,用自己和家族姻親的性命做賭注與自己對抗——他們隻需要等自己死!

如今的局勢,正如同一隻皮球被按進水裏,冷眼旁觀之下,隻覺皮球彷彿就是能沉水的東西。

但是天子清楚的知道,這隻皮球之所以能沉水,是因為他正伸手按在上邊,哪天他一旦撒手,這隻皮球先前承受到的按壓力有多大,此時會發生的反彈就會有多大!

等他死了之後,諸王與朝臣們對於公主繼位的反撲纔會正式開始!

但是天子並不打算自己出手料理掉這些人。

朕可以提議料理掉諸王,可以替你處置朝臣,但殺掉了諸王,也會有其餘宗室在,處置了朝臣,也會有新的人補上來。

如果你自己立不起來,無論朕替你做多少事,都是無用功罷了。

穎娘,天子又在心裏重複了一遍,來證明給朕看吧!

先前的幾場大勝給劉徹積攢了足夠多的財富,打通西域之後開通的商路,更讓他賺得盆滿缽滿。

腰包裏有錢,手裏邊有兵,先前籌備的那條直道很快就被建設起來,他甚至於做了一個創舉——並不是發百姓以徭役的方式參與修建直道,而是通過以錢換取人力的形式來完成它。

北州連年戰事,人口凋敝,十室九空,勞動力本就稀少,此時強行征求民工服役,之於北方諸州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如若是用錢買人力修築直道的話,卻會極大的提高百姓的積極性,同時,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帶活經濟。

此事也不是冇有官員反對:“公主,您修建這條直道,本就是為了讓南方及京師的行商能夠來到此地,是為百姓謀利的大好事啊,怎麽反而還要再給他們錢?天下哪有這樣的事情呢!”

旁邊有人附和:“是啊,若真有人因為您征發徭役而心懷怨懟,決計是貪懶賤民,死不足惜!”

劉徹笑了,反問那二人:“你們想不想實現‘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啊?”

那二人聽得麵麵相覷,卻不敢違背這明晃晃的政治正確:“下官當然是想的。”

劉徹又問:“想不想讓北州諸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那二人又道:“當然也是想的。”

劉徹再問:“想不想讓百姓安樂,社稷安寧?”

那二人隻得道:“當然也是想的!”

劉徹便溫和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一天當值十個時辰,剩下的兩個時辰穿上甲冑出去巡夜?是因為對國朝的忠心不夠誠懇嗎?”

那二人聽得變了臉色,慌忙起身請罪。

劉徹恍若未見,繼續輕聲細語道:“既然如此,你們又為什麽不把家財散儘,用來接濟貧苦百姓,救死扶傷?是因為覺得那些賤民不配嗎?”

那二人已經是汗流浹背,連聲稱罪。

室內其餘人也不由得低下頭去。

劉徹冷笑一聲,臉上笑意全無:“混賬東西!我看你們是清閒日子過得久了,早就忘了民生黎庶為何物了!”

說罷一掌拍在案上,厲聲道:“如此蠹臣,吾不用也!”

他神色向來和藹,陡然轉變容音,如此聲色俱厲,更令人覺得怖然。

傅伯林臉色蒼白,在某個瞬間,他甚至覺得坐在自己麵前的不是鎮國公主,而是京城裏的天子……

朱元璋在空間裏邊提醒劉徹:“嘿,彘兒,收斂點,你身上的老登味兒溢位來了!”

劉徹“嗬”了一聲,臉上怒色頓消,重又和顏悅色的吩咐道:“來人,把這兩個無才無德之人趕出去。”

朱元璋:“……”

之於北州而言,鎮國公主就是天,此時一聲令下,侍從們甚至都冇有給那二人求饒的機會,二話不說便將人扣住押了下去。

劉徹站起身來,環視一週,神情溫和,目光淩厲:“還有誰有意見啊?”

眾人為之默然,紛紛躲避開他的目光,幾瞬之後,齊齊道:“公主仁德,下官感佩萬分!”

……

以錢買力的政策一出,鎮國公主在北州本就響亮的名聲霎時間更上一層樓。

百姓是最講究實際的人,在朝堂之上打幾句嘴炮,喊幾句生民為萬事之先,他們是不會感動的,隻有讓他們看到真正的實惠,得到真正的益處,他們纔會發自內心的擁戴你!

鎮國公主為求北境安寧,以千金之身和親塞外,得知戎狄大單於身死之後,明明可以返回京城享受榮華富貴,可她卻為了這片土地選擇了留下。

在這之後,北關將士連克敵軍,他們以遠低於市場價格的錢幣買到了牲畜,現在,這位公主要做一件有利於北關諸州的大事,卻冇有合情合理的征發徭役,而是用錢來購買……

這怎麽能讓北關諸州的百姓不感恩戴德?!

好不誇張的講,即便現在鎮國公主大喊一聲咱們造反吧,都會有十之七八的北關之人響應。

因為他們的確在鎮國公主的統治之下得到了實惠,日子也的確越過越好了。

這是連天子都冇能做到的事情!

……

有金錢開道,直道的修築進行的很快,甚至於直道的另一端有人聞聽此事,問明白自己也能參與之後,呼朋結伴,熱火朝天的加入到了打工隊伍當中。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而劉徹則借著這股東風,正式推行了授田令。

北方連年戰火,人口凋敝,耕地荒廢的太多了,而在天下其餘地方,卻不乏有百姓無地可種,渴求土地而不得。

從前不來北方,是因為戎狄隨時可能寇邊,但此時鎮國公主連同麾下將士把邊界線一舉推進了幾百裏,他們又還有什麽好擔憂的呢?

唐佐也是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公主之所以以錢買工,不僅僅是因為愛惜民力,意圖溝通商路,也是想以此吸引移民……”

什麽樣的地方纔能放著免費的徭役不去征發,而奢侈的用錢來堆出一條直道?

有錢的地方!

什麽,那裏還分地?

我去瞅瞅!

……

因為接連數次的對外勝利,居岩關內甚至不乏有將士產生了“戎狄也不過如此”的想法,對於戰爭的渴盼格外迫切。

不,與其說是渴盼戰爭,倒不如說是渴盼功勳和勝利。

劉徹卻生生按住了這股迫切。

還冇到決戰的時候。

謝殊也好,唐佐也罷,即便是最激進靈活的穎娘,也都很讚同她的決議。

傅伯林承擔著天子耳目的責任,為此特意前去求教:“公主為何不使人再度北上,一舉將戎狄擊垮,揚我國威?”

劉徹坦誠的告訴他:“因為做不到。”

“離得太遠,糧草的轉運跟不上,這是其一;”

“此時氣候不宜,易發疫病,乃是其二;”

“我們還冇有徹底消化掉先前幾次戰爭吞下的城池,這是其三;”

“戎狄人的矛盾已經在外來威脅前趨於解決,驕兵必敗,而哀兵必勝,這是其四。”

“傅先生,不能再打下去了,”劉徹眼眸閉合,幾瞬之後重新睜開:“再打下去,必輸無疑!”

傅伯林道:“可是天子也好,京城也好,都盼著公主能夠繼續建功立業呢。”

劉徹聽得失笑,卻輕輕搖頭道:“能進固然是好,但是對於一個決策者來說,退比進更難。為了一時意氣而丟掉大好局麵,既令人扼腕,又愧對天子和黎庶百姓。”

傅伯林默然良久,最後將鎮國公主所言一五一十的報了上去。

心腹飛馬赴京,又畢恭畢敬的帶著一位侍奉過天子幾十年的心腹之臣回到了居岩關。

那近臣手中持幾個信封,將天子的原話告訴劉徹:“定安安撫北關有功,朕欲嘉賞,爾有何求?”

劉徹遙遙向京城低頭,以示恭順:“但為社稷所計,豈敢言功?”

近臣聞言,便打開了第一個信封,取出內裏的天子諭令,念給他聽:“朕豈是虛言封賞之人?速速講來,不得有違!”

周遭之人聞聽,儘皆變色。

天子人在京城,又如何能猜到鎮國公主如何回覆,並早早做出迴應?

他們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到了那近臣手中剩下的幾個信封上。

並且在心裏邊默唸:“趕緊讓天子冊封您為皇太女啊公主!”

哪有比這更實際的請求了?!

隻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行。

如果公主主動開口請求做皇太女,那政治意義上可就完全不同了!

向來天子登基,都是要群臣再三相請的,哪有大喇喇衝上去,直說我要做天子的?

可若是如此,這個極好的機會,豈不就白白的放棄了?

傅伯林在側,也是眉頭緊鎖。

他侍從天子多年,太知道天子的性格有多擰巴了!

他不給,你不能要!

他想給,你也不能要,得再三謙遜推讓,最後才能不得已而為之的要!

這要是換成普通人,早他媽冇朋友了,可他是天子啊,隻有別人捧著他的份兒,冇有他體諒別人的道理!

鎮國公主要真是直接說想要做皇太女,隻怕天子還未必高興……

公主,傅伯林心想,這一局,你要如何來破?

那近臣卻在催促劉徹:“公主?您究竟想要什麽賞賜呢?總得有個話啊。”

劉徹沉思幾瞬,卻道:“我身受國恩,衣食無憂,若真所求……”

他向京師所在頓首:“便請陛下賜予故去多年的父王一份哀榮,聊以儘孝吧!”

近臣聽罷,先是一怔,顯然是不曾想到鎮國公主竟然會提起東宮,片刻之後,卻是神色頓變。

連傅伯林都不由得為鎮國公主這個回答在心裏猛烈喝彩!

饒是知道鎮國公主以女兒身被天子選中,絕非泛泛之輩,卻也預料不到她竟會有如此機變,短短幾瞬之內,便想到這個破局之法!

東宮已經是太子,再索取哀榮,還能得到些什麽?

金銀玉器?

這些東西對於東宮而言,跟糞土有什麽區別!

當然是大義名分了!

鎮國公主此時最缺的是什麽?

不是金錢,也不是將士,而是法統!

以天子孫女的身份成為儲君,太難了!

但是這裏邊有一條捷徑可以走,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鎮國公主的父親乃是天子冊立的東宮!

天子可以效仿前朝玄宗追諡兄長為皇帝的舊例,追諡愛子為皇帝!

被追諡的皇帝,那也是皇帝!

如是一來,除去東宮之外,諸王瞬間都成了禮法上的小宗,繼承序列上統統都要靠邊站,而鎮國公主卻是大宗嫡女!

雖然不像是大宗之子那樣的占儘優勢,但如此一來,起碼也能跟諸王在名位上打個平手!

進可以以鎮國公主為皇太女,退也可為東宮過繼嗣子,鎮國公主以長姐的身份監國,至於諸王——你們都成小宗了,皇位跟你們還有什麽關係啊?

遠一點,別來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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