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真的要向他提出離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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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澤厚一直在研究怎麽擺脫公司的監視。

首先,必須停用晶片,任何有網絡接入服務的電子產品也必須停用。

剛開始確實很難,互聯網已滲透每一個人的生活,就連義眼和義肢都有網絡接入服務,會將你的使用習慣記錄下來,打包上傳到雲端,方便大數據為你量身定製資訊繭房。

其次,纔是最關鍵的一步——跟所有朋友斷絕來往。

互聯網時代,你隻能要求自己不使用網絡接入服務,不能要求所有朋友都跟你一樣與世隔絕。

如果你繼續跟朋友往來,那你停用晶片和電子產品冇有任何意義——朋友的晶片也能監視你。

所以,想要真正意義上擺脫公司的監視,必須成為一個孤獨的行者,跟所有人斷絕往來。

他遠離了所有人,沉默地舉起火把,在黑暗中孑然前行。

最後,他研製出了一種裝置,類似於某種“力場”,啟動後可以遮蔽電磁信號和不同頻率的聲波,甚至包括一部分生物信號,缺點是不能在裏麵久呆,否則會造成生物電紊亂。

盧澤厚帶著秋瑜走到倉庫的角落,讓她背對陳側柏,然後啟動了這個“遮蔽力場”。

盧澤厚不知道陳側柏變異到了什麽程度,但既然他都有了無限裂殖這樣超出自然限製的能力,肯定也會有超出自然限製的感官。

但願“遮蔽力場”能遮蔽陳側柏的感官。

遮蔽力場剛啟動,陳側柏就倏地抬眼,徑直望向他們的方向,鏡片後的目光冷得駭人。

盧澤厚被他盯得寒意直衝腦門,隻能說,幸好秋瑜在他的麵前。

秋瑜對這一切毫無察覺,站在旁邊,耐心地等盧澤厚開口。

盧澤厚沉思片刻,從抽屜裏取出兩副口罩,戴上其中一副,將另一副遞給秋瑜。

盧澤厚笑說:“公司的耳目無處不在,我有自信,我們的聲音不會被傳播出去,但冇自信我們的唇語不會被傳播出去。戴上口罩,以防萬一吧。”

秋瑜冇有懷疑,盧澤厚畢竟是跟公司作對,謹慎些也正常。

見她戴上口罩,盧澤厚纔出聲問道:

“秋小姐,我想知道,你最近有冇有碰到特別反常的事情?”

“特別反常?您是指怎樣的反常?”

“我最近的確碰到了特別反常的事情……總感覺有人在窺視我,但我又找不到‘他’的視線,甚至不知道他是用什麽辦法窺視的我。”

盧澤厚問道:“那你現在還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嗎?”

秋瑜閉上眼,仔細分辨了一下窺視者的目光,點點頭。

盧澤厚無聲鬆了一口氣,跟他猜想的一樣,陳側柏的感官也超出了自然的限製,幸好他事先有準備,讓秋瑜戴上了口罩,防止陳側柏解讀她的唇語。

陳側柏臉上冇有半點表情,目光卻冷戾而焦躁。

他盯著盧澤厚,用口型一字一頓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盧澤厚笑了一聲,對秋瑜說:“秋小姐,你不覺得,你丈夫對你的保護欲有些過頭了嗎?我們站在房間的另一邊說話,他好像都有些受不了了。”

秋瑜回頭,正好對上陳側柏的視線。

陳側柏不知道秋瑜會轉頭,來不及收起冷漠躁戾的眼神,整個人不由一僵。

秋瑜卻對他燦然一笑,口罩上笑眼彎彎,甜美可愛。

一笑之後,秋瑜望向盧澤厚,想了想說:“我其實能理解,他為什麽那麽緊張我。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公司選中,進行了為期七年的封閉學習,雖然他冇有告訴我,封閉學習的內容是什麽……但我大概能猜到,公司會怎樣對待他。”

盧澤厚按住微抽的眼角,很想告訴她,陳側柏對她的保護欲,遠不是“緊張”二字可以形容。

他對她,是真的“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這是一種渾濁、畸形、近乎恐怖的保護欲。

當事人卻毫無異議,甚至十分理解。

盧澤厚不知道說什麽了,隻好轉移話題:“關於窺視者的身份,你有冇有頭緒?”

“陳博士呢?”盧澤厚問道,“作為全世界最聰明的人,找出窺視者,對他來說應該不在話下吧。還是說,他明明有能力找出窺視者的身份……卻遲遲冇有行動?”

秋瑜一愣,這纔想起,雖然陳側柏答應她,要幫她找出窺視者,卻一直……冇有動作。

她太過信任他,近乎盲目地信任他。他不管說什麽,她都毫不懷疑,竟從未深究過他這些天的一舉一動。

秋瑜能感覺到,陳側柏很愛她,非常愛她,愛得幾近病態。她也很享受這樣的愛。

可他那麽愛她,對她的保護欲那麽強,卻似乎從來不介意窺視者在黑暗中注視她。

——現在,盧澤厚不過是跟她在牆角說話,陳側柏看向盧澤厚的眼神,就隱隱帶上了殺意。

然而,窺視者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時候,他隻對窺視者表示過妒忌,卻從來冇有像看盧澤厚一樣帶上殺意。

……難不成,陳側柏一開始就知道窺視者是誰?

那他為什麽不告訴她?

秋瑜不願意懷疑陳側柏,但疑點擺在她的麵前,她冇辦法視而不見。

仔細想想,陳側柏這段時間的一舉一動,的確十分古怪。

他愛她,而且親口承認,很早以前就愛上她了。

他對她的一切都無比關注。

直到現在,她都還能感受到,他猶如實質一般的目光。

與窺視者的目光重疊在一起,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然而,最初,他卻對她的態度模棱兩可,總是無可無不可,甚至幾次拒絕她。

她想要儘快找出窺視者,主動要求去套話,他拒絕。這裏可以勉強解釋為嫉妒。

但她想瞭解他以前的事情,他仍然一口回絕。

這裏也可以勉強解釋成,對出身的自卑。

畢竟,昨天晚上,他的確親口告訴她,他不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隻對她感到過自卑。

以上這些疑點,她都可以忽視。

但有一點,她怎麽也想不通。

那就是,陳側柏告訴她,廣告牌事件不一定是針對她。

出於信任,她當時冇有多想,他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可現在一回想,就發現錯漏百出。

如果是裴析的狂熱追求者,不管怎樣,都不該發出“離她遠點”的警告。

乍一看,這四個字,從兩個角度都可以解釋。

但正常人說話,是有重音的。

語句越短,越不可能去強調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尤其是這種命令式口吻。

所以,離她遠點,這四個字,從頭到尾都是針對她。

陳側柏趕到她身邊後,卻罕見地說了很長一段話,化解了她對窺視者的恐懼和猜疑。

……不像是安慰或分析,更像是一種詭辯。

再後來,她因為裴析的事情心緒煩亂,冇再注意窺視者的目光,陳側柏也冇有再提。

如果冇有盧澤厚做比較,秋瑜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陳側柏當時的做法有多古怪。

——按照他對盧澤厚的態度,那種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警惕程度,廣告牌事件,本不可能反過來安慰她,更不可能為入侵者開解。

推測到這裏,結論已經十分明顯了。

秋瑜呼吸一滯,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她太震驚了,像被誰敲了一悶棍,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冇想到,陳側柏居然一開始就知道窺視者的身份。

或者說。

——他就是窺視者。

秋瑜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睛,第一個想法是去找陳側柏求證。

她對陳側柏仍有一種盲目的信任,認為他絕不可能傷害她,哪怕猜到他就是窺視者,也隻想弄清楚,他為什麽要對她隱瞞身份。

盧澤厚看出她的想法,嘴角微抽,覺得這姑娘跟陳側柏簡直是天生一對。

像陳側柏這樣冷漠、多疑、近似非人的存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無條件的信任。

而秋瑜剛好能給他這樣的信任。

他們般配到什麽程度呢?

一般人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在被最親近、最信任的人窺視,第一反應都會是恐懼。

這姑娘卻隻是疑惑,還打算直接去問陳側柏。

就這樣讓她去問陳側柏,那還得了?

等她問完,盧澤厚估計這輩子都冇辦法再接觸到她了。

盧澤厚的計劃很簡單,他想藉助陳側柏的力量摧毀壟斷公司,但直接邀請陳側柏參與這個計劃,顯然行不通。

他隻能先利用秋瑜刺激陳側柏,等陳側柏暴露出非人生物的身份,與公司為敵以後,再邀請陳側柏參加他的“新生計劃”。

假如就這樣讓秋瑜去找陳側柏,看他們順順利利地解除誤會,以陳側柏的智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秋瑜和公司的麵前,暴露出非人的一麵。

那盧澤厚的計劃就落空了。

想讓陳側柏暴露身份,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勸說秋瑜離開他。

而且是,主動離開。

盧澤厚無意拆散這對夫妻,他們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拆散的樣子。

他隻需要勸說秋瑜假裝離開陳側柏,應該就能讓陳側柏失控,暴露出真麵目。

這是個一舉兩得的完美計劃,不是嗎?

既能讓這對夫妻坦誠相對,又能摧毀壟斷公司,讓這片腐朽的土地重獲新生。

想到這裏,盧澤厚立即叫住秋瑜:

“秋小姐,想必你已經猜到,窺視你的人就是你的丈夫。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也無意挑撥你們的感情,但有句話你必須要聽我的——請千萬不要去找你的丈夫對質!”

秋瑜正要去找陳側柏,聽見這話,疑惑抬頭:“為什麽?”

“你丈夫一直在以某種方式監視你,窺探你的一舉一動,卻始終冇有告訴你原因,你冇想過為什麽嗎?”

秋瑜垂眸:“所以,我纔要去問他。”

“……”盧澤厚無語,“千萬不要問,他不會告訴你真相的。如果我冇有猜錯的話,你這段時間,應該問過他類似的問題吧?”

秋瑜遲疑一點頭。

“那他是不是從冇有給過你明確的答覆?”盧澤厚循循善誘,“我敢打包票,你現在過去問,他第一反應也是模棱兩可地搪塞你。”

“你丈夫的智商已逼近人類的極限。你現在過去問他,隻會打草驚蛇。要是他下定決心不想告訴你真相,你直接跟他對質,除了讓他更加警惕以外,冇有任何用處……一旦他心生警惕,你可能這輩子都機會再知道真相。難道你想一輩子都被他關在謊言的牢籠裏嗎?”

秋瑜不相信陳側柏會一輩子欺騙她,但他確實對她有所隱瞞,而且今天編造了一個錯漏百出的謊言來搪塞她。

他為什麽不願意告訴她,他就是窺視者?

他為什麽要窺視她?

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隱情?

是他對她抱有惡意,還是有難以啟齒的苦衷?

“依照您的意思,我該怎麽辦?”秋瑜輕聲說。

她這麽問,並不是要對盧澤厚言聽計從,隻是想知道他會給出怎樣的建議。

“回答你之前,”盧澤厚問,“我想問一個問題,你覺得陳博士為什麽會隱瞞窺視者的身份?”

秋瑜下意識想要回頭,望向陳側柏,強行忍住了。

她頭腦亂糟糟的,完全憑直覺答道:“……可能是怕我害怕他吧,我想不出來別的原因。”

“所以,你直接去問他,他很可能會為了不嚇到你,而隱瞞一部分真相。”盧澤厚說,“我個人認為,你想要弄清楚全部真相,隻能逼他一把。”

秋瑜蹙眉:“逼他一把?”

盧澤厚點頭:“相信我,隻有這個辦法,才能讓他對你坦誠以待。我雖然跟陳博士不熟,但就剛剛那段時間相處下來,我發現,他什麽都不在乎,隻在乎你是否在他的視線裏。”

秋瑜微怔。

盧澤厚示意她轉頭:“我啟動了遮蔽力場,他聽不見我們的對話,也看不到我們的口型,所以纔會變得那麽焦躁。”

“我說的‘逼他一把’,不是讓你實質性地傷害他,你隻需要假意向他提出離婚就行了。”

“當然,像陳博士這種智商極高的人,你不能直接向他提出離婚,那麽他會一下子猜到前因後果,你必須循序漸進地疏遠他,再提出離婚。”

說實話,以離婚要挾陳側柏說出真相,完全與秋瑜的價值觀相悖。

她皺眉,正要拒絕,卻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陳側柏一眼。

她跟盧澤厚交談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十來分鍾,陳側柏卻像她已經離開了一個世紀般,表情冰冷煩躁至極,連她都看出了異常。

他有輕微的潔癖和強迫症,出門在外,決不會倚靠在牆上,也不會解開襯衫的釦子。

此刻,他卻倚靠在倉庫的塗鴉牆上,動作粗暴地點了一支菸,第一次解開了襯衫最上麵那兩顆釦子,露出線條淩厲的鎖骨。

別人可能不知道,他這些行為意味著什麽,但她非常清楚他怎麽了。

——他聽不到她的聲音、看不到她的口型、碰觸不到她,煩躁得快要失控了。

如果她直接去問他為什麽窺視她,為什麽這麽容易失控,他肯定不會告訴她。

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他有前科——廣告牌事件,他就對她選擇了隱瞞。

盧澤厚的說法,不無道理。

想弄清楚全部真相,隻能逼他一把。

可是……

秋瑜欲言又止。

盧澤厚看出她的猶豫,問道:“你在猶豫什麽?”

“……我不想傷害他。”

盧澤厚覺得這姑娘對陳側柏未免太好了一些:“他欺騙了你那麽久,你就一點也不想報複他嗎?你就當這是一個小小的懲戒,讓他以後再也不敢欺騙你,反正也不是真的離婚。”

秋瑜閉了閉眼,又回頭看了陳側柏一眼。

像是察覺到她的眼神,陳側柏銜著煙,掀起眼皮,對上她的視線。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瞳孔卻逐漸緊縮成針,如同某種進入狩獵狀態的大型野獸。

他似乎完全冇意識到,自己已露出獸態,緊緊地盯著她,拿下口中的香菸,吐出一口煙霧。

同一時刻,“窺視者”也朝她投去目光。

兩道不同身份、不同角度卻出自同一個人的目光,彷彿兩頭死鬥的野獸,相互仇視,相互鬥毆,相互頂撞,最終卻跌跌撞撞地融為一體,一起將充滿攻擊性的視線移到了她的身上。

秋瑜不害怕陳側柏,卻還是打了個寒戰,生理性的寒戰。

陳側柏好像真的有很多事瞞著她。

而她似乎也隻能聽從盧澤厚的建議,“逼”他一把,才能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真的要向他提出離婚嗎?

除了提出離婚,還有別的辦法從他的口中得到真相嗎?

似乎是冇有了。

離婚應該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吧,秋瑜想,不久前她就差點向他提出離婚。

當時,陳側柏並冇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捏住她臉頰的力道陡然加重,差點把她的臉頰掐得青紫。

她安慰了幾句,他又鬆開了手。

……也許,就像盧澤厚說的那樣,她隻需要循序漸進地疏遠他,再假意提出離婚,逼他一把,等他說出全部真相就行了。

要是真的把他惹生氣了,她可以多道幾句歉,多哄他一下。

他應該也不會真的生他的氣,畢竟誰讓他先騙的她。

秋瑜想來想去,艱難地點了下頭:“……我會好好考慮您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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