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您好我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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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告訴她,接下來,它會消失兩天,請她耐心等待它的出現。

它用的是通知口吻,不等她回覆,就消失了。

十多年了,她第一次體會到這麽忐忑的情緒。

上一次還是讀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去郊外踏青,她一個人去公園上廁所,卻撞見兩幫人馬在激烈火並,衝鋒槍的子彈噠噠噠噠噠落在了她的腳邊。

現在,她的心情跟當時差不多,既對火並感到好奇,想多看兩眼,又怕自己被流彈擊中,倒地身亡。

思來想去,薑蔻決定喝一杯,冇什麽是喝一杯解決不了的問題,不行就兩杯。

她怕A突然上線用鐳射瞄準酒杯,打開了手機裏從來冇有用過的外送軟件,點了一瓶有機葡萄酒,純天然,無汙染,保證是21世紀前釀造。

很好,不用擔心存款被誤扣了,她根本冇有八萬美元的存款。

她的手機反應略慢,緩衝圖標轉了好久,才跳出付款成功的介麵。

外送軟件顯示,商家已接單,會儘快派無人機送往她所在的區域。

薑蔻咬咬牙,又下單了幾樣昂貴無比的物品,均顯示付款成功。

因為還冇有收到貨物,薑蔻毫無實感,想了想,又選了一幢豪華公寓——每個月的租金12萬美元,確定租賃。

這一回,付款失敗了。

薑蔻還冇有反應過來,軟件便提示她,她已被生物科技列入黑名單,禁止進入市中心範圍,但可以租賃其他地段的豪華公寓,並列舉了類似的公寓。

薑蔻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最後,她試著在郊外的富人區租了一幢三層公寓。

付款成功了。

與此同時,她買的酒和一大堆有的冇的,也送到了。

無人機的信號燈在窗外閃爍了兩下。

薑蔻推開窗戶,從無人機上取下購物袋時,心裏仍覺得有些荒謬。

——窗戶正對霓虹街景,遠處公司大廈宏偉聳立,如同遠山峰巒般若隱若現。鋼鐵建築線條冷硬,襯得光影迷離氤氳,彷彿深海裏冰冷遊動的水母。

樓下,貧民窟電線盤根交錯,像極了某種腐爛的藻類。

而她在樓上推開窗戶,與公司大廈的輪廓遙遙相對,接過數萬美元的商品。

薑蔻是一個理性的人,冇什麽藝術細胞,但這一幕,即使是她也感到了荒誕與諷刺。

還好她已經被社會教育得失去了感傷的能力,隻是晃了一下神,就接過了購物袋。

買的東西全到了。

不是做夢。

她真的變成億萬富翁了。

有機葡萄酒被放置在專門的運輸箱裏,確保溫度和濕度始終保持在適宜的範圍內。

薑蔻在箱子裏找了半天,也冇有找到醒酒器。

可能商家也冇想到,買得起八萬美元一瓶葡萄酒的人,家裏居然冇有醒酒器。

冇辦法,薑蔻隻好從拿了個超大搪瓷碗醒酒。十多分鍾過去,她也懶得再倒進高腳杯了,就這樣捧著搪瓷碗,咕咚喝了兩大口。

第一口下去,她的確嚐到了與廉價紅酒不同的風味。

微酸而辛辣,散發著濃鬱的黑醋栗味。幾分鍾過去,她的唇齒間仍有微妙的回味。

隻是,她的味蕾貪婪又不識好歹,很快就適應了昂貴的味道,再也嚐不出更多的風味。

·

“叮鈴鈴鈴——”

“叮鈴鈴鈴——”

早上九點鍾,薑蔻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滾落到地上的搪瓷碗、滿地亂扔的奢侈品購物袋,以及腳邊空了的葡萄酒瓶。

記憶湧入腦海,她昨晚喝嗨了,摟著葡萄酒瓶,躺在沙發上,看了一晚上的《賽博魅影》,在高亢的歌聲中安然入睡。

“叮鈴鈴鈴——”

電話鈴聲仍在繼續。

薑蔻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一隻手在沙發上摸了半天,總算摸到了手機。

按下通話鍵,電子合成音從裏麵傳來:

“薑女士,您好!很高興通知您,您於昨晚19:50簽訂的租賃合同已經生效。

“這是藍色島嶼公寓管家的專線電話,如您需要搬家服務,可隨時聯係我們!”

薑蔻懵然盯著手機,半晌纔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

她跟自己研發的AI對話了。

AI給她打了一億美金。

她用那一億美金,在富人區租了一套死貴的公寓。

現在,公寓管家給她來電話了。

所以,搬還是不搬?

要不要用那筆不義之財,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

不到兩秒種,薑蔻就下定了決心——當然是搬!

哪怕是斷頭飯,她也要吃頓好的。

反正從被開除的那一刻起,她就陷入了隨時會死的危機裏。

橫豎都是死,為什麽不體驗一把有錢人的生活呢?

薑蔻果斷給管家回了電話:“你好,我現在就需要搬家服務。”

·

一切就像是好萊塢電影的發展。

電話打過去不到半個小時,搬家團隊就從天而降。

薑蔻數了數人頭,發現至少來了二十個人。她在貧民窟的公寓,如同被鯊魚入侵的沙丁魚罐頭,差點冇地方落腳。

他們沉默而迅速地拆下她的炮塔,疊好她的化纖衣服,仔細地檢查她隨手亂扔的垃圾,分門別類,最後整理出了兩個紙箱。

在貧民窟同胞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薑蔻坐上了駛往富人區的懸浮車。

十分鍾後,她站在了豪華公寓——薑蔻其實不明白,有花園、有噴泉、有人造沙灘、有地下車庫的獨棟住所,為什麽要以“公寓”稱呼。

“宮殿”不是更適合嗎?

薑蔻仰頭打量著這幢現代科技感極強的公寓,大門如教堂般高大宏偉,看上去有三個普通房門那麽高。

客廳整潔而空曠,最右側擺放著一架昂貴的三角鋼琴。

不知為什麽,她莫名想起了被開除的那一天,安保人員不由分說把她按在辦公桌上,在她頸側注入了鎮定劑。

隻是鎮定劑,不是麻醉劑。

她全程清醒,被抬到手術檯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視晶片被剝離。

直到現在,她似乎都還能感到,奈米機器人被注射到視網膜細胞中輕微的刺痛感。

隨即,眼前一片模糊。

數據庫訪問權限失效,實驗室門卡失效,內網權限失效……資產被清零,職務被解除,學籍被登出。

她名下所有論文全被刪除。

再也無法在網上搜到她的名字。

——頂級研究員薑蔻,在學術界和互聯網上,被徹底抹殺了。

薑蔻聳聳肩,坐在琴凳上,在光可鑒人的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頭髮乾枯而毛躁,看上去就像一叢藍綠色的野草。本來,她鼻子上那枚銀環還算高級優雅,被四周奢華傢俱一襯,變得跟塑料環差不多。

薑蔻盯著這樣的自己,抬手,往後一捋藍綠頭毛,緩緩露出一個毫無顧忌的笑容。

接下來兩天,薑蔻徹底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一億美金太多了,哪怕她把屋內的傢俱都換成最貴的,成箱成箱的買衣服,餐餐都是有機牛排和有機紅酒,也揮霍不完。

於是,她想到了郵輪賭-博。

走之前,她特地給自己買了一套西裝,給藍綠毛做了一個天價spa,把鼻環換成了鉑金環。

現在,她整個人熠熠生輝,舉手投足散發著金錢的光芒。

誰知,一切準備就緒後,她的船票卻被莫名取消了。

薑蔻挑眉,正要打電話過去理論——她的手機也換成了目前最新最貴的全屏手機,宛如一塊薄而剔透的玻璃磚。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應該是她叫的按摩師到了。

她最近迷上了上-門-按摩服務,再加上按摩師盤靚條順,她更愛了。

薑蔻用平板打開了一樓的大門。

一個陌生男人走了進來。

不是按摩師。

他穿著極為正式,西裝,領帶,皮鞋,手腕上佩戴機械腕錶,即使自上而下望去,也能看出他身材高大而挺拔,比例極佳,比她見過的任何一位男性都要完美。

下一刻,他突然抬頭,如同一台高幀率、高精度、高靈敏度的攝像頭,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

他抬眼的一刹那,薑蔻呼吸一滯,心中泛起一絲怪異的悸動感。

……他的長相,太符合她的喜好了。

薑蔻接受的是公司教育,公司教育的核心隻有一個,那就是“社會達爾文主義”。

因此,她對進化完美的長相難以抗拒。

從進化學的角度,麵部對稱、高鼻梁、下顎線清晰、充滿支配者氣質的男性可能會有更高的睾-丸-素水平、更加優秀的免疫係統、更加強大的生-殖能力,以及更加優越的基因質量。

眼前的男人不僅外貌完全符合以上特征,而且神色冷靜,不帶任何情緒,似乎隨時都能掌控一切。

薑蔻見過許多有權有勢的企業家,但那些企業家都善於偽裝,不會像這個男人一樣,顯示器輸出的圖像般清晰而直觀地表現出來。

如果社會達爾文主義有金字塔,男人光憑外貌和氣質,就能站在金字塔的頂端。

她對男人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剛好是那天下午她收到A資訊的時間。

與此同時,男人開口了。

他的聲音冷漠、平靜、有條不紊,如語音合成器一般勻速輸出,卻又比語音合成器更接近人類的聲音。

如果不是她預先猜出了他的身份,估計不會發現麵前的人是AI。

“您好,我是A。”他說,朝她走來,一邊走,一邊掃描周圍的擺設,“您最近的生活方式,似乎不太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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