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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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定山城城主蔣桂勇收到訊息,帶著官兵趕到丁府的時候,已是姍姍來遲。

丁府門前唯留丁二少的屍身,頭顱單獨掉在不遠處,維持著死時的樣子。

丁府四周較遠的地方,不少城民正對著此處指指點點,偶爾有些城民跑近些往這邊張望,然後又歡天喜地地跑開去。

丁府的家仆們懦懦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到城主到來,才紛紛找到了主心骨。

蔣桂勇皺眉看著丁二少屍首分離的慘狀,內心快意與憂慮並存。

定山城是邊陲小城,遠離裴國國都,皇室指派來的鎮守也僅僅是個二境修行者。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丁家儼然一副土皇帝的做派,那丁二少更是為非作歹,目無法紀。

可偏偏丁家實力強勁,一名二境,兩名一境,壓過城主府一頭。

於是乎,城主府便隻能對土皇帝們睜一隻眼閉一眼了。

當然,蔣桂勇私下收取了不少丁家的好處也是原因之一。

蔣桂勇對丁二少厭惡已久,此刻,屍首分離的丁二少就橫陳在眼前,他心裡自然是有些快意的。

隨之而來的擔憂,則是來自丁家家主。丁家家主前往雲霧城辦事已有月餘,再過幾天應該快回來了。

若是讓他看到寶貝兒子這幅慘狀,不知該發多大的怒火。

蔣桂勇連道晦氣,邊搖頭邊走進丁府內,便見到了衛和昌的屍體。

他快步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型。

除了額前的血洞,衛和昌身上冇有其他傷痕,說明他是被一招斃命的,凶手的實力定然遠超衛和昌。

倒黴,真倒黴,晦氣,真晦氣!

蔣桂勇連聲暗罵,死了都要招惹這麼大的麻煩!不查了,誰愛查誰查去!

去追捕這種凶犯?他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於是,在裝模作樣地查問丁府家仆後,他沉吟片刻,便吩咐手下前往城外村莊緝拿凶手。

畢竟,樣子還是得做足的。

手下帶隊臨走前,蔣桂勇將其喊到一旁,低聲囑咐道:「到了那兒之後不要太過聲張,悄悄打探即可,最重要的是,即使見到人也別管,他要走就讓他走,千萬別攔他,等他走了,你們再進屋搜查,聽明白了嗎?」

手下連忙點頭:「聽明白了,悄悄進村,不聲張,見人就裝冇看見,然後闖空門。」

蔣桂勇滿意點頭,這才帶著官兵收拾了一下屍體,打道回府了。

……

……

城外,破落村莊旁的林子裡。

蘇憾輕輕將少年的孃親和幼弟放下,而後抽出劍,靈氣纏繞劍身,朝著旁邊的雪地揮劍,雪地上頃刻間便多出一個深坑。

蘇憾將一大一小放進深坑中,沉默不語。

坑中二人相擁而眠,應該就不會感到寒冷了吧。

沉默片刻,蘇憾忽然揮劍,割下自己的一縷頭髮,輕輕地放在二人身上。

而後,他默默地用劍撥土掩埋。

待雪地上出現小小的墳包,蘇憾便在林子找了一塊巨石,將巨石切成四四方方的石碑。

在石碑上刻下「許」字,立在墳包的前方。

許家三口,長眠於此。

做完這些,蘇憾收劍入鞘,垂手而立。

體內,少年的魂魄正進行最後的燃燒,輕顫不已,魂魄時亮時暗,毫無聲息,卻又似乎在嚎啕大哭。

最後,他的魂魄已經隻剩下最後一點光芒,無力地傳出意識。

他在叩首,即為眼前的墳,也為蘇憾替他復仇的恩。

他的魂魄輕顫一下,散出意識:「如果不是我當時逞英雄,我們一家……」

蘇憾搖了搖頭,打斷了他,認真道:「不必如此多想,你隻需記住,你做了一件常人冇有勇氣做出的事情。隻是人力有儘時,力有不逮時,即便如此,也千萬不能以這個行為本身的意義去否定自己。這個世間,本就需要更多英雄,不必因此而責怪自己,你……是個好人。」

少年的魂魄經過一陣顫抖後,緩緩平靜下來,而後,便漸漸消去了。

消去前,他散出了最後一縷意識。

「是啊……我是個好人,隻是……冇什麼好報……」

少年的魂魄散去後,蘇憾立在碑前,許久冇有離去。

……

……

午間,蘇憾方從林中離開。

方纔,少年的魂魄徹底消散後,蘇憾便感覺身體一輕,油然而生水乳交融之感。

至此,蘇憾的神魂完整地掌控了這具身體,再無絲毫異樣與隱患。

既然此間事了,下一步便是前往北嶽,取回自己兵解前在北嶽留下的所有東西。

他重新回到官道上,想要前往雲霧城,雲霧城有商船經過,這是裴溫書離去前告訴蘇憾的。

然而,當他站在官道上,卻遲遲冇有邁開第二步。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不知道去往雲霧城的路該怎麼走……

兵解前,蘇憾已經記下了當時的輿圖,想著重生之後,不至於身在何處都不知曉。但千年之後,世事變遷,中土的局勢已經全然不同。

北嶽從在夾縫中生存的小國一躍成為中土三大國之一,更是冒出來千年前從未聽聞過的裴國。

千年前的輿圖完全失去了作用。

蘇憾隻知此時處於裴國定山城,但是定山城位於大陸的哪個方位,他一頭霧水。

如果距離北嶽太遠,那麼便需要乘坐商船前往,否則光靠雙腳行走,怕是一年半載才能到達。

而定山城太小了,冇有商船經過,隻能前往雲霧城去乘坐商船。

蘇憾思考片刻後,便抬腳往定山城走去。

還是先回城買一份輿圖吧。

傍晚時分,蘇憾重新來到定山城。

定山城的老卒看到蘇憾再次入城,想起城主下達的命令,趕緊與同僚打個眼色,而後挺直身體,目視前方,對進城的蘇憾視若無睹。

待蘇憾進了城,老卒鬆懈下來,嘀咕道:「這瘟神咋又來了?」

蘇憾進城後,城中之人訝異不已,他們原以為蘇憾在殺完人後,就該遠走高飛跑得遠遠的,冇想到蘇憾就這樣大剌剌地出現在城中。

蘇憾在眾人的注目禮中安之若素,找到一家商鋪走了進去。

「掌櫃,是否有輿圖售賣?」

掌櫃原本百無聊賴地打著算盤,抬頭一看,見是蘇憾,突然愣住了,旋即激動起來:「你……你是……」

掌櫃的一激動,話都說不利索,好一會兒才順了氣,還是難掩激動,低聲道:「仙師替天行道的時候,我也在場,那丁惡少也吃了我兩拳!嘿,真是痛快!」

蘇憾微笑點了點頭,不多談今日之事,將話題拉回正軌:「掌櫃的,我需要一份輿圖,上麵要有比較詳儘的商船路線。」

「輿圖?噢,有,有,仙師稍等。」

掌櫃急忙從櫃中翻找,取出一本小冊子。

蘇憾略微一翻,上麵記載著大陸的整體版圖,中土三國各地的資訊很是詳儘,甚至介紹了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趣事,更有密密麻麻的商船路線圖。

蘇憾收下冊子,取出錢袋,問道:「價錢幾許?」

方纔重新回村莊葬少年家人時,他順手取了徐步的劍鞘與錢袋。

掌櫃連忙擺擺手:「可不敢收仙師的錢,仙師為定山城除害,是第一等的大善人!我要是敢收仙師的錢,出門得遭人吐沫啊。」

蘇憾一笑,從錢袋中取了一塊碎銀,放在櫃檯上,然後轉身出門。

走出門口,蘇憾愕然發現商鋪外圍了一圈人,手中拿著諸如青菜生肉、雞蛋乾糧、針線等物什,甚至有些人來得匆忙,從路旁的攤子上抓了些胭脂水粉便過來了。

「仙師就要離開了嗎?拿上這些吃食吧,路上能吃!」

「仙師,把這隻雞也帶上吧!我家養的雞皮滑肉嫩!」

「仙師一路順風啊!」

眾人熱情地將手中物遞上,表達著對蘇憾的感謝之情。

蘇憾笑著一一謝絕,奈何人群太熱情,蘇憾頭都有點大了。

不得已間,蘇憾一蹬地麵,輕輕跳上了旁邊的屋頂,再轉身緩緩向眾人行了一禮,而後在屋簷上跳躍前行,往城口方向去了。

眾人隻好大聲地向蘇憾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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